三线履痕（53）翠色当阳：玉泉钟磬与长坂尘烟

景点排名 2025年10月07日 13:35 1 admin

一九八一年春，我们四个少年挤上班车，从远安县颠簸着向当阳去。车窗外的油菜花海泼洒着金箔，同学扶在座椅靠背上笑道：“且带你们看看真正的三国山河。”

第一站便是玉泉寺。向老乡借了二八式自行车，铃铛叮当响着穿过阡陌。覆船山在晨雾中果然如倾覆的巨舟，青檀树的幽深里忽然露出一角飞檐。山门那副楹联墨色沉郁：“三楚名山称玉泉，四围翠色覆云船。”同行的男生轻轻念出声时，惊起檐角铜铃一阵清响。

铁塔是真要仰断脖颈才得见全貌的。十三层生铁铸就的棱角挂着苔痕，北宋的雨雪在浮雕力士的甲胄上凝成绿斑。我用指节叩塔身，竟有金石余韵：“这是八百年前的回声。”塔顶悬铃被风揉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落进我们仰着的眼眸里。

珍珠泉最是奇绝。跺脚踩石，泉底便涌起万千银珠，仿佛地脉在呼吸。守泉的老僧递来竹筒舀水，清甜里带着矿物气息：“小檀越们可知？这泉眼直通东海龙宫。”我们趴在石栏上竞相跺脚，看气泡如碎玉奔涌，直到僧人在暮鼓里含笑合十。

次日寻访长坂坡，情形便大不相同。县城中心的土冈被午阳晒得焦渴，唯有“长坂雄风”石碑兀自立着。同学指着赭色山坡：“赵子龙当年就是从这冲下去的。”我闭目时，竟真听见风中隐约的马蹄声。忽见牧羊人赶着白云般的羊群掠过坡脊，三国的狼烟早化作咩咩的温软。

当阳桥更令人愕然。想象中的青龙偃月刀劈断的石桥，原是座寻常水泥拱桥。几个老汉在柳荫下走棋，车马炮砸得山响。“桥是新的，”同学踢开脚边石子，“可张翼德那声吼，还震着这里的土呢。”我们趴在桥栏找当年曹军抖落的铁甲鳞片，只摸到一手温热的青苔。

返程时回望覆船山，玉泉寺的钟声正渡水而来。同学蹬着车吟哦：“铁塔云影今犹在，不见当年关将军。”我忽然明白，我们要找的从来不是断戟残碑，而是这般——让古战场的尘烟与佛寺的檀香，在少年心纸上洇成永不褪色的水墨。

而今每闻春雨敲檐，仍会想起珍珠泉应和着我们跺脚节奏涌起的珠串。那串晶莹的念珠，串起了覆船山的青、铁塔的褐、长坂坡的赭，在记忆里流转如初。

作者 | 南山初樰，读书、远足、抒写，聆听自然禅音

图片 | 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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