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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是省里领导,我妈从未向我提起,我被混混殴打后我妈拨通电话

景点排名 2025年10月19日 17:55 1 admin

铁锈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是一种让人作呕的甜腻。

大舅是省里领导,我妈从未向我提起,我被混混殴打后我妈拨通电话

我趴在地上,感觉半边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左眼,世界一半是猩红,一半是模糊。

一个穿着豆豆鞋的脚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停下,狠狠碾在我手背上。

“小子,跟你说了,虎哥的项目,设计费得看虎哥的心情。”

“你还敢上门来要?谁给你的胆子?”

我疼得吸冷气,骨头像是裂开了。

我想说话,但嘴里全是血沫子,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个破风箱。

那个被称为“虎哥”的男人,慢悠悠地蹲下来,肥硕的脸上堆着横肉,金链子在昏暗的走廊灯下闪着油腻的光。

他用他那粗短的手指,拍了拍我的脸。

“回去告诉你老板,钱,没有。再派人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站起身,带着他那几个马仔,扬长而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最后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直到确认他们真的走了,才敢大口喘气。

每一口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疼得钻心。

我挣扎着坐起来,靠着满是污渍的墙壁,摸出兜里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的手机。

还好,还能亮。

我没打给老板,也没打给女朋友小雨,我下意识地,拨通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来。

“然然?下班了?妈给你炖了排骨汤,你什么时候回来喝?”

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带着一丝琐碎的烟火气。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决了堤。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妈……”

我只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妈太了解我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

“在哪?”

我报了地址,一个烂尾楼盘的售楼部。

“别动,等我。”

她挂了电话。

我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我叫李然,今年二十六岁,一个平平无奇的建筑设计师。

我妈叫张兰,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纺织女工。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是她一个人,靠着微薄的工资,把我拉扯大。

在我的记忆里,我妈永远是那个精打细算,会为了一毛钱菜价跟小贩争得面红耳赤的女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找个好工作,娶个好媳-妇,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们家没什么亲戚。

至少,我妈是这么说的。

她说我爸那边的人早就断了联系,她自己是个孤儿,没什么娘家人。

逢年过节,别人家都是高朋满座,我们家永远是冷冷清清的娘儿俩,一碗饺子,一台春晚。

我有时候也会问,妈,咱们家真就没个舅舅阿姨什么的?

她总是淡淡地说,有还不如没有,省心。

我便不再问了。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在平凡的轨道上,不好不坏地滑行下去。

直到今天。

我妈来得很快,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瞬间就红了。

但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只是走过来,蹲下身,用她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掉我脸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疼吗?”她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先去医院。”

她扶着我,一步一步,把我挪下楼,塞进出租车里。

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我的头揽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我的手。

她的手心很凉,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到了医院,挂急诊,清创,缝针,拍片子。

医生说,轻微脑震荡,两根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

不算太重,但也不轻。

我妈默默地缴费,取药,然后扶着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然然,告诉妈,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平静下面,我能感觉到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个叫虎哥的,是个小开发商,拖欠我们公司二十万的设计尾款。老板派了好几拨人去要,都被打了回来。我是新来的,老板花言巧语,说我年轻,有冲劲,嘴巴甜,让我去试试。

我傻乎乎地就信了。

结果,就成了这样。

我妈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她的脸色也一片惨白。

她脸上的皱纹,似乎在一夜之间,深了许多。

“报警了吗?”她问。

“没用,”我苦笑,“他们就是地头蛇,跟派出所的人都熟得很。以前的同事去报过,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那公司的态度呢?”

“老板说……算工伤,医药费公司出,再给我五千块钱营养费。”

我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为他卖命,差点被人打死,就值五千块钱。

我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我们回家。”

她站起来,扶着我。

她的身体明明那么瘦小,此刻却给了我一种山一样的依靠感。

回到家,她把我安顿在沙发上,给我倒了杯温水,然后拿了冰袋,小心翼翼地给我敷脸。

“妈,要不算了吧,”我靠在沙发上,闻着家里熟悉的饭菜香,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这工作我不干了,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去。”

我真的怕了。

我怕的不是挨打,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在权力和暴力面前,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道理,都像个笑话。

我妈没说话。

她给我敷完脸,站起身,走进了她的卧室。

我以为她去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卧室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声音很低,我听不清内容。

我有些好奇,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妈从卧室里出来了。

她的神情,和我之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那不是一个退休女工的疲惫和担忧,而是一种……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沉静的威严。

她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

“然然,睡吧,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全是虎哥那张狰狞的脸,和豆豆鞋踩在我手背上的剧痛。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看来电显示,是老板。

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是来辞退我的。

我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李然!我的好然然!你没事吧?!”

老板的声音,热情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看你!你放心,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公司全包了!不不不,不是公司,是我个人给你!”

我彻底懵了。

“老板,你……你什么意思?”

“哎呀,你还不知道?”老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谄媚和恐惧,“虎哥……不,王老虎他……他出事了!”

“他一大早就被市局经侦大队的人带走了!听说把他这些年的老底都给掀了,偷税漏税,非法集资,还有……还有涉黑!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还有我们公司的尾款,二十万,一分不少,连带利息,已经打到公司账上了!”

我举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

王老虎……被抓了?

就因为他打了我一顿?

这怎么可能?

挂了老板的电话,我还没回过神来,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着接起来。

“请问,是李然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恭敬的男声。

“我是市公安局的周勇,关于您昨天报案的被故意伤害一案,我们已经立案侦查,并将主要犯罪嫌疑人王虎等四人抓捕归案。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来局里做个笔录,指认一下嫌疑人?”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昨天还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派出所,今天市局的领导就亲自打电话来,用词还是“您”。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到我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过来。

“然然,趁热喝了。”

她把粥放在我面前,神情自然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我认识了二十六年的妈妈,好像是两个人。

“妈,”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妈搅动着粥的手,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复杂。

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然然,你恨妈妈吗?”

我愣住了。

“恨我……瞒了你这么多年。”

我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

我妈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你有个大舅,我的亲哥哥,叫张国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张国栋。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省新闻里听到过。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你外公外婆,都是参加过革命的老干部。他们对我和你大舅的要求,从小就非常严格。”

“你大舅,从小就聪明,有野心,事事都要争第一。他觉得,父辈打下的江山,就应该由他们这一代来守护和建设。所以他大学毕业后,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仕途。”

“而我呢,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柴米油盐。我觉得,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福。”

“我们的观念,从根上就不一样。他觉得我没出息,我觉得他活得太累。我们经常吵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后来,我认识了你爸。他是个普通的技术员,善良,踏实,对我很好。我很爱他。但是你大舅,非常反对我们在一起。他觉得你爸配不上我,配不上我们张家。”

“为了你爸,我跟你大舅大吵了一架,甚至……跟你外公外公也闹翻了。”

“我一气之下,从家里跑了出来,跟你爸结了婚,再也没回去过。”

“后来,你爸生病,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我想过回去求他们。可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想,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我也要走完。”

“你爸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带着你。我更是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能让你沾他们的光。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本事,活出个人样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所以,我从来没跟你提过他们。就当他们,不存在了。”

我妈一口气说了很多。

说到最后,她的眼圈红了。

我终于明白了。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节俭,那么要强,明白了我们家为什么没有亲戚。

原来,在那些看似平凡琐碎的岁月里,我的妈妈,一个人,默默地背负了这么多。

她用她瘦弱的肩膀,为我撑起了一片最干净、最纯粹的天空。

“妈……”我哽咽了,“对不起。”

我不该让她为我,打破她坚守了一辈子的原则。

我妈摇摇头,摸着我的脸,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

“妈这辈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看着我的儿子被人欺负。”

“谁敢动你一根指头,妈就跟他拼命。”

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为母则刚”这四个字的重量。

它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我的伤,好得很快。

公司那边,老板不仅给我报销了所有医药费,还额外给了我十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他大概把我当成了什么深藏不露的“太子爷”。

我哭笑不得,也懒得解释。

我提出了辞职。

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老板极力挽留,甚至许诺给我升职加薪,但我还是拒绝了。

虎哥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它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我开始重新思考,我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几天后,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小然吗?我是大舅。”

电话那头的声音,浑厚,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和我妈口中的那个“张国栋”,完全对上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大……大舅。”

我紧张得有些结巴。

“嗯,”他应了一声,“听你妈妈说,你准备辞职了?”

“是。”

“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还没想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吧,我有个老战友,在省设计院当院长。我让他给你安排个职位,你过去踏踏实实地干。平台大一些,对你将来的发展也好。”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答应下来。

省设计院,那是我们这个专业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是,我脑海里,却浮现出我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她那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我深吸了一口气。

“大舅,谢谢您。但是……我想靠自己。”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心全是汗。

我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大舅,会是什么反应。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很轻,但很清晰的……笑声。

“好小子,有骨气。”

“像你妈。”

“行,我不勉强你。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你妈妈她……脾气太犟,这些年,苦了她了。你有时间,多劝劝她,带她回来看看。”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

我妈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

我辞职后,休息了一段时间。

小雨,我的女朋友,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表现得比我还激动。

“李然!你傻啊!省设计院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你居然拒绝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脑门。

“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吗?你知道有个省领导的舅舅,意味着什么吗?你的人生可以直接开启简单模式了!”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小雨是个很现实的女孩,我知道。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

她会明确地告诉我,她希望将来的男朋友,有房,有车,有稳定的工作。

我以为,我只要努力,就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但现在我发现,我们想要的,可能根本不一样。

“小雨,”我平静地看着她,“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什么生活?就像现在这样,被人打断了肋骨,连个屁都不敢放?”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不一样,”我摇摇头,“如果我接受了我大舅的安排,那我就变成了第二个‘虎哥’。只不过,我比他更高级,更隐蔽。”

“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我妈,用一辈子的清白和骨气,教我做人。我不能让她失望。”

小雨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李然,你是不是被打傻了?清白?骨气?这年头,这些东西值几个钱?”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所房子,一辆车。

而是一整个世界。

我们和平地分了手。

没有争吵,没有挽留。

她收拾东西离开的那天,我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夹菜。

“然然,别难过。会过去的。”

“妈相信,我的儿子,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能看懂你,珍惜你的好姑娘。”

我点点头,把头埋在饭碗里。

米饭,混着眼泪,又咸又涩。

之后的一年里,我没有再去找工作。

我用那十万块钱,和我自己的一些积蓄,在老城区租了一个小小的门面,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工作室很小,业务也很少。

大部分都是一些邻里街坊的,装修设计的小活。

一套房子设计下来,赚的钱,还不如我以前在大公司一个月的工资。

很辛苦,但很踏实。

我每天骑着我的小电驴,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量房,画图,跑建材市场,跟施工队吵架。

我妈成了我的后勤部长。

每天给我做好饭,送到我的工作室。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总是笑得一脸满足。

她说,她好像又回到了我小时候,每天在校门口等我放学的日子。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平淡,琐碎,却充满了烟火气。

我几乎快要忘了,我还有一个在省里当领导的大舅。

直到那天,工作室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打扮非常考究的男人。

他自我介绍,说他姓周,是省设计院的院长。

我的心,咯噔一下。

“周院长,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紧张地给他倒了杯水。

周院长笑了笑,摆摆手。

“你别紧张,我今天来,不是以院长的身份,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

他打量着我的小工作室,点了点头。

“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我想象的,要有章法。”

“我听国栋说,你拒绝了他的安排,自己出来单干了。”

“国栋”,他叫我大舅的名字,叫得那么自然。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轻人,有想法,有骨气,是好事。”周院长喝了口水,继续说,“但是,光有骨气,是吃不饱饭的。”

“我看了你最近做的几个案子,图纸我看过了。很有灵气,想法也很大胆。但是,在细节处理和实用性上,还欠些火候。”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问题。

这些问题,我自己也知道,但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我们院里,最近在搞一个‘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专门针对像你这样,有潜力,但是缺乏经验和平台的独立设计师。”

“我们会提供专业的导师,定期的培训,还有一些……我们接的大项目里,分包出来的,不那么重要的部分,给你们练手。”

“当然,这不是无偿的。你们需要用你们的设计方案来竞争。我们只看作品,不看关系。”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李然,你愿意来试试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百感交集。

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我大舅的影子。

但是,周院长说得对。

这不是施舍,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我,可以靠自己的作品,堂堂正正地,站上更大舞台的机会。

我没有理由拒绝。

“周院长,我愿意。”

我站起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

“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比我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来自全省各地的年轻设计师,都是人中龙凤。

我们每个人,都被打散,分配到不同的项目组,跟着院里的老前辈学习。

我被分到了一个城市地标性文化馆的改造项目。

带我的老师,是院里出了名的“铁面阎王”刘工。

他对我这种“关系户”,似乎有种天然的排斥。

他从来不给我好脸色,分配给我的,也都是一些画楼梯,画卫生间,整理资料的杂活。

我没有抱怨。

我知道,这是我必须经历的。

我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走。

白天,我把刘工交代的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晚上,等所有人都走了,我再打开整个项目的总图,一遍一遍地研究,学习。

我把我对项目的理解,我的想法,我的困惑,都写在我的设计笔记上。

很快,就写满了厚厚的一本。

转机,发生在一个深夜。

那天,项目出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因为甲方的临时要求,原有的一个核心筒结构,必须在不改变主体承重的情况下,平移三米。

整个项目组,熬了三天三夜,出了十几版方案,都被刘工否决了。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愁眉不展。

那天晚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刘工。

他一个人,对着图纸,抽着烟,紧锁着眉头。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拿着我的笔记本,走到了他面前。

“刘工,我……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您能帮我看看吗?”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

但他还是接过了我的本子。

他翻开,一开始看得很随意。

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变了。

他看得越来越慢,越来越仔细。

他把我那一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合上本子,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排斥和不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惊讶、欣赏,还有一丝……欣慰的情绪。

“你这个方案,有点意思。”

他指着我画的草图,“虽然还很粗糙,但是,方向是对的。”

“走,我们去会议室,把它细化一下。”

那一晚,我和刘工,在会议室里,通宵达旦。

我们争论,我们计算,我们画了无数张废稿。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个全新的,完美的方案,诞生了。

当刘工把这份,署着我们两个人名字的方案,交上去的时候,整个项目组都轰动了。

没有人相信,这个方案,有我一半的功劳。

他们都以为,是我走了什么后门,让刘工替我背书。

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没有去辩解。

我知道,在设计这个行业,作品,是唯一能为自己正名的东西。

方案顺利通过了。

在庆功宴上,刘工当着所有人的面,端着酒杯,走到了我面前。

“李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前,是我看走眼了。”

“我为我之前的偏见,向你道歉。”

“这杯酒,我敬你。”

“敬你的才华,也敬你的努力。”

他一饮而尽。

那一刻,所有的流言蜚语,都烟消云散。

我端起酒杯,眼眶有些湿润。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李然,终于在这个地方,靠着自己的本事,站稳了脚跟。

项目结束之后,我正式收到了省设计院的录用通知。

我成了“扶持计划”里,第一个被提前转正的设计师。

我拿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录用通知,第一时间,跑回了家。

我妈正在厨房里包饺子。

我从背后,抱住她。

“妈,我成功了。”

我妈转过身,看着我手里的通知书,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那天晚上,我们娘儿俩,包了三大盘饺子。

我妈拿出了她珍藏了很久的一瓶酒。

那是当年,我爸送给她的。

她从来没舍得喝过。

“然然,你爸要是能看到今天,该有多高兴啊。”

她喝了一口酒,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现在,有出息了。妈……也该去看看你外公外婆了。”

我愣住了。

“你大舅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外公……身体不太好,一直念叨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乡情怯的颤抖。

“他说,当年的事,他们……早就后悔了。”

我看着我妈,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这道坎,在她心里,横了快三十年。

现在,是时候,该迈过去了。

“妈,”我握住她的手,“我陪您一起去。”

一个星期后,我开着我新买的国产车,载着我妈,踏上了回省城的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外公外婆,和我那位,只在电话里听过声音的大舅。

外公,果然如我妈所说,是个非常威严的老人。

即使躺在病床上,眼神依旧犀利。

但当他看到我妈的时候,那股犀利,瞬间就融化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我妈的小名。

“兰兰……我的兰兰……”

我妈跪在床边,握着外公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三十年的委屈,思念,和隔阂,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眼泪。

外婆抱着我妈,也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大舅张国栋,站在一旁,眼圈通红。

他比我想象的,要苍老一些。

两鬓已经有了白发,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样的,小然。”

他的手,很重,很有力。

“你比我有出息。”

那一天,我们一家人,拍了一张迟到了三十年的全家福。

照片上,外公外Pó坐在中间,我妈和我大舅,一边一个,站在他们身后。

我,站在我妈的身边。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那种,历经风雨,终于团圆的,发自内心的笑。

后来,我听大舅说。

那天晚上,我妈给他打完电话后,他一夜没睡。

他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去查那个王老虎。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个王老虎,这些年,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勾当。

他是我大舅当年下乡时,一个老乡的儿子。

我大舅看他可怜,拉过他一把。

没想到,养虎为患。

“这件事,是我识人不明,也是我监管不力。”

在书房里,大舅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小然,你记住,权力,是柄双刃剑。用好了,能为民造福。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

“你妈妈,选择了一条最难,但也是最正确的路。”

“你要向她学习。”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省城回来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依旧在设计院,做一个普通的设计师。

每天上班,下班,画图,开会。

我和外公外婆,大舅,也开始有了正常的来往。

我妈,像是解开了多年的心结,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她开始学着跳广场舞,参加老年大学,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有时候,我下班回家,看到她在灯下,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看书,写字。

我会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谁的妈妈。

她就是她自己,张兰。

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女性。

她用她的一生,教会了我,什么叫骨气,什么叫尊严,什么叫爱。

一年后,在我负责的那个文化馆项目,即将竣工的时候。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

她是负责项目宣传的记者。

她叫林溪。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工地的脚手架上。

那天,她穿着一身工装,戴着安全帽,正在采访刘工。

阳光下,她的侧脸,沾着一点灰尘,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她看到我,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后来,我们慢慢熟悉了。

我知道了,她也是从一个小地方,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考到省城来的。

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我们聊设计,聊理想,聊那些,在大城市里,无处安放的,小小的梦想。

我们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我带她回家吃饭。

我妈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得不得了。

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把我的糗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林溪笑得前仰后合。

我在一旁,看着她们,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家的感觉。

文化馆开馆那天,举行了盛大的典礼。

我作为主创设计师之一,也受邀上了台。

台下,坐着很多人。

有市里的领导,有院里的同事,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我妈,看到了林溪。

她们坐在第一排,冲着我,用力地鼓掌。

我还看到了,坐在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我的大舅。

他没有穿西装,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夹克。

他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

聚光灯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刺眼。

我拿起话筒,看着台下,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我忽然明白。

真正的强大,不是你认识谁,不是你有什么样的背景。

而是,当所有人都离开你的时候,你,依旧有能力,靠自己,站起来。

并且,有能力,去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

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大家好,我是设计师,李然。”

“我的故事,要从我妈妈,给我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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