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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0
铁锈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是一种让人作呕的甜腻。
我趴在地上,感觉半边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左眼,世界一半是猩红,一半是模糊。
一个穿着豆豆鞋的脚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停下,狠狠碾在我手背上。
“小子,跟你说了,虎哥的项目,设计费得看虎哥的心情。”
“你还敢上门来要?谁给你的胆子?”
我疼得吸冷气,骨头像是裂开了。
我想说话,但嘴里全是血沫子,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个破风箱。
那个被称为“虎哥”的男人,慢悠悠地蹲下来,肥硕的脸上堆着横肉,金链子在昏暗的走廊灯下闪着油腻的光。
他用他那粗短的手指,拍了拍我的脸。
“回去告诉你老板,钱,没有。再派人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站起身,带着他那几个马仔,扬长而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最后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直到确认他们真的走了,才敢大口喘气。
每一口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疼得钻心。
我挣扎着坐起来,靠着满是污渍的墙壁,摸出兜里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的手机。
还好,还能亮。
我没打给老板,也没打给女朋友小雨,我下意识地,拨通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来。
“然然?下班了?妈给你炖了排骨汤,你什么时候回来喝?”
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带着一丝琐碎的烟火气。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决了堤。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妈……”
我只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妈太了解我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
“在哪?”
我报了地址,一个烂尾楼盘的售楼部。
“别动,等我。”
她挂了电话。
我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我叫李然,今年二十六岁,一个平平无奇的建筑设计师。
我妈叫张兰,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纺织女工。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是她一个人,靠着微薄的工资,把我拉扯大。
在我的记忆里,我妈永远是那个精打细算,会为了一毛钱菜价跟小贩争得面红耳赤的女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找个好工作,娶个好媳-妇,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们家没什么亲戚。
至少,我妈是这么说的。
她说我爸那边的人早就断了联系,她自己是个孤儿,没什么娘家人。
逢年过节,别人家都是高朋满座,我们家永远是冷冷清清的娘儿俩,一碗饺子,一台春晚。
我有时候也会问,妈,咱们家真就没个舅舅阿姨什么的?
她总是淡淡地说,有还不如没有,省心。
我便不再问了。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在平凡的轨道上,不好不坏地滑行下去。
直到今天。
我妈来得很快,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瞬间就红了。
但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只是走过来,蹲下身,用她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掉我脸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疼吗?”她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先去医院。”
她扶着我,一步一步,把我挪下楼,塞进出租车里。
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我的头揽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我的手。
她的手心很凉,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到了医院,挂急诊,清创,缝针,拍片子。
医生说,轻微脑震荡,两根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
不算太重,但也不轻。
我妈默默地缴费,取药,然后扶着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然然,告诉妈,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平静下面,我能感觉到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个叫虎哥的,是个小开发商,拖欠我们公司二十万的设计尾款。老板派了好几拨人去要,都被打了回来。我是新来的,老板花言巧语,说我年轻,有冲劲,嘴巴甜,让我去试试。
我傻乎乎地就信了。
结果,就成了这样。
我妈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她的脸色也一片惨白。
她脸上的皱纹,似乎在一夜之间,深了许多。
“报警了吗?”她问。
“没用,”我苦笑,“他们就是地头蛇,跟派出所的人都熟得很。以前的同事去报过,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那公司的态度呢?”
“老板说……算工伤,医药费公司出,再给我五千块钱营养费。”
我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为他卖命,差点被人打死,就值五千块钱。
我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我们回家。”
她站起来,扶着我。
她的身体明明那么瘦小,此刻却给了我一种山一样的依靠感。
回到家,她把我安顿在沙发上,给我倒了杯温水,然后拿了冰袋,小心翼翼地给我敷脸。
“妈,要不算了吧,”我靠在沙发上,闻着家里熟悉的饭菜香,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这工作我不干了,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去。”
我真的怕了。
我怕的不是挨打,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在权力和暴力面前,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道理,都像个笑话。
我妈没说话。
她给我敷完脸,站起身,走进了她的卧室。
我以为她去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卧室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声音很低,我听不清内容。
我有些好奇,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妈从卧室里出来了。
她的神情,和我之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那不是一个退休女工的疲惫和担忧,而是一种……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沉静的威严。
她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
“然然,睡吧,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全是虎哥那张狰狞的脸,和豆豆鞋踩在我手背上的剧痛。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看来电显示,是老板。
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是来辞退我的。
我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李然!我的好然然!你没事吧?!”
老板的声音,热情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看你!你放心,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公司全包了!不不不,不是公司,是我个人给你!”
我彻底懵了。
“老板,你……你什么意思?”
“哎呀,你还不知道?”老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谄媚和恐惧,“虎哥……不,王老虎他……他出事了!”
“他一大早就被市局经侦大队的人带走了!听说把他这些年的老底都给掀了,偷税漏税,非法集资,还有……还有涉黑!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还有我们公司的尾款,二十万,一分不少,连带利息,已经打到公司账上了!”
我举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
王老虎……被抓了?
就因为他打了我一顿?
这怎么可能?
挂了老板的电话,我还没回过神来,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着接起来。
“请问,是李然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恭敬的男声。
“我是市公安局的周勇,关于您昨天报案的被故意伤害一案,我们已经立案侦查,并将主要犯罪嫌疑人王虎等四人抓捕归案。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来局里做个笔录,指认一下嫌疑人?”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昨天还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派出所,今天市局的领导就亲自打电话来,用词还是“您”。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到我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过来。
“然然,趁热喝了。”
她把粥放在我面前,神情自然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我认识了二十六年的妈妈,好像是两个人。
“妈,”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妈搅动着粥的手,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复杂。
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然然,你恨妈妈吗?”
我愣住了。
“恨我……瞒了你这么多年。”
我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
我妈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你有个大舅,我的亲哥哥,叫张国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张国栋。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省新闻里听到过。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你外公外婆,都是参加过革命的老干部。他们对我和你大舅的要求,从小就非常严格。”
“你大舅,从小就聪明,有野心,事事都要争第一。他觉得,父辈打下的江山,就应该由他们这一代来守护和建设。所以他大学毕业后,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仕途。”
“而我呢,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柴米油盐。我觉得,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福。”
“我们的观念,从根上就不一样。他觉得我没出息,我觉得他活得太累。我们经常吵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后来,我认识了你爸。他是个普通的技术员,善良,踏实,对我很好。我很爱他。但是你大舅,非常反对我们在一起。他觉得你爸配不上我,配不上我们张家。”
“为了你爸,我跟你大舅大吵了一架,甚至……跟你外公外公也闹翻了。”
“我一气之下,从家里跑了出来,跟你爸结了婚,再也没回去过。”
“后来,你爸生病,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我想过回去求他们。可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想,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我也要走完。”
“你爸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带着你。我更是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能让你沾他们的光。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本事,活出个人样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所以,我从来没跟你提过他们。就当他们,不存在了。”
我妈一口气说了很多。
说到最后,她的眼圈红了。
我终于明白了。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节俭,那么要强,明白了我们家为什么没有亲戚。
原来,在那些看似平凡琐碎的岁月里,我的妈妈,一个人,默默地背负了这么多。
她用她瘦弱的肩膀,为我撑起了一片最干净、最纯粹的天空。
“妈……”我哽咽了,“对不起。”
我不该让她为我,打破她坚守了一辈子的原则。
我妈摇摇头,摸着我的脸,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
“妈这辈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看着我的儿子被人欺负。”
“谁敢动你一根指头,妈就跟他拼命。”
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为母则刚”这四个字的重量。
它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我的伤,好得很快。
公司那边,老板不仅给我报销了所有医药费,还额外给了我十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他大概把我当成了什么深藏不露的“太子爷”。
我哭笑不得,也懒得解释。
我提出了辞职。
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老板极力挽留,甚至许诺给我升职加薪,但我还是拒绝了。
虎哥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它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我开始重新思考,我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几天后,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小然吗?我是大舅。”
电话那头的声音,浑厚,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和我妈口中的那个“张国栋”,完全对上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大……大舅。”
我紧张得有些结巴。
“嗯,”他应了一声,“听你妈妈说,你准备辞职了?”
“是。”
“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还没想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吧,我有个老战友,在省设计院当院长。我让他给你安排个职位,你过去踏踏实实地干。平台大一些,对你将来的发展也好。”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答应下来。
省设计院,那是我们这个专业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可是,我脑海里,却浮现出我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她那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我深吸了一口气。
“大舅,谢谢您。但是……我想靠自己。”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心全是汗。
我不知道,我这个从未谋面的大舅,会是什么反应。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很轻,但很清晰的……笑声。
“好小子,有骨气。”
“像你妈。”
“行,我不勉强你。以后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你妈妈她……脾气太犟,这些年,苦了她了。你有时间,多劝劝她,带她回来看看。”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
我妈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
我辞职后,休息了一段时间。
小雨,我的女朋友,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表现得比我还激动。
“李然!你傻啊!省设计院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你居然拒绝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脑门。
“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吗?你知道有个省领导的舅舅,意味着什么吗?你的人生可以直接开启简单模式了!”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小雨是个很现实的女孩,我知道。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
她会明确地告诉我,她希望将来的男朋友,有房,有车,有稳定的工作。
我以为,我只要努力,就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但现在我发现,我们想要的,可能根本不一样。
“小雨,”我平静地看着她,“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什么生活?就像现在这样,被人打断了肋骨,连个屁都不敢放?”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不一样,”我摇摇头,“如果我接受了我大舅的安排,那我就变成了第二个‘虎哥’。只不过,我比他更高级,更隐蔽。”
“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我妈,用一辈子的清白和骨气,教我做人。我不能让她失望。”
小雨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李然,你是不是被打傻了?清白?骨气?这年头,这些东西值几个钱?”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所房子,一辆车。
而是一整个世界。
我们和平地分了手。
没有争吵,没有挽留。
她收拾东西离开的那天,我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夹菜。
“然然,别难过。会过去的。”
“妈相信,我的儿子,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能看懂你,珍惜你的好姑娘。”
我点点头,把头埋在饭碗里。
米饭,混着眼泪,又咸又涩。
之后的一年里,我没有再去找工作。
我用那十万块钱,和我自己的一些积蓄,在老城区租了一个小小的门面,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工作室很小,业务也很少。
大部分都是一些邻里街坊的,装修设计的小活。
一套房子设计下来,赚的钱,还不如我以前在大公司一个月的工资。
很辛苦,但很踏实。
我每天骑着我的小电驴,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量房,画图,跑建材市场,跟施工队吵架。
我妈成了我的后勤部长。
每天给我做好饭,送到我的工作室。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总是笑得一脸满足。
她说,她好像又回到了我小时候,每天在校门口等我放学的日子。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平淡,琐碎,却充满了烟火气。
我几乎快要忘了,我还有一个在省里当领导的大舅。
直到那天,工作室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打扮非常考究的男人。
他自我介绍,说他姓周,是省设计院的院长。
我的心,咯噔一下。
“周院长,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紧张地给他倒了杯水。
周院长笑了笑,摆摆手。
“你别紧张,我今天来,不是以院长的身份,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
他打量着我的小工作室,点了点头。
“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我想象的,要有章法。”
“我听国栋说,你拒绝了他的安排,自己出来单干了。”
“国栋”,他叫我大舅的名字,叫得那么自然。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轻人,有想法,有骨气,是好事。”周院长喝了口水,继续说,“但是,光有骨气,是吃不饱饭的。”
“我看了你最近做的几个案子,图纸我看过了。很有灵气,想法也很大胆。但是,在细节处理和实用性上,还欠些火候。”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问题。
这些问题,我自己也知道,但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我们院里,最近在搞一个‘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专门针对像你这样,有潜力,但是缺乏经验和平台的独立设计师。”
“我们会提供专业的导师,定期的培训,还有一些……我们接的大项目里,分包出来的,不那么重要的部分,给你们练手。”
“当然,这不是无偿的。你们需要用你们的设计方案来竞争。我们只看作品,不看关系。”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李然,你愿意来试试吗?”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百感交集。
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我大舅的影子。
但是,周院长说得对。
这不是施舍,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我,可以靠自己的作品,堂堂正正地,站上更大舞台的机会。
我没有理由拒绝。
“周院长,我愿意。”
我站起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
“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比我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来自全省各地的年轻设计师,都是人中龙凤。
我们每个人,都被打散,分配到不同的项目组,跟着院里的老前辈学习。
我被分到了一个城市地标性文化馆的改造项目。
带我的老师,是院里出了名的“铁面阎王”刘工。
他对我这种“关系户”,似乎有种天然的排斥。
他从来不给我好脸色,分配给我的,也都是一些画楼梯,画卫生间,整理资料的杂活。
我没有抱怨。
我知道,这是我必须经历的。
我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走。
白天,我把刘工交代的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晚上,等所有人都走了,我再打开整个项目的总图,一遍一遍地研究,学习。
我把我对项目的理解,我的想法,我的困惑,都写在我的设计笔记上。
很快,就写满了厚厚的一本。
转机,发生在一个深夜。
那天,项目出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因为甲方的临时要求,原有的一个核心筒结构,必须在不改变主体承重的情况下,平移三米。
整个项目组,熬了三天三夜,出了十几版方案,都被刘工否决了。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愁眉不展。
那天晚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刘工。
他一个人,对着图纸,抽着烟,紧锁着眉头。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拿着我的笔记本,走到了他面前。
“刘工,我……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您能帮我看看吗?”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
但他还是接过了我的本子。
他翻开,一开始看得很随意。
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变了。
他看得越来越慢,越来越仔细。
他把我那一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合上本子,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排斥和不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惊讶、欣赏,还有一丝……欣慰的情绪。
“你这个方案,有点意思。”
他指着我画的草图,“虽然还很粗糙,但是,方向是对的。”
“走,我们去会议室,把它细化一下。”
那一晚,我和刘工,在会议室里,通宵达旦。
我们争论,我们计算,我们画了无数张废稿。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个全新的,完美的方案,诞生了。
当刘工把这份,署着我们两个人名字的方案,交上去的时候,整个项目组都轰动了。
没有人相信,这个方案,有我一半的功劳。
他们都以为,是我走了什么后门,让刘工替我背书。
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没有去辩解。
我知道,在设计这个行业,作品,是唯一能为自己正名的东西。
方案顺利通过了。
在庆功宴上,刘工当着所有人的面,端着酒杯,走到了我面前。
“李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前,是我看走眼了。”
“我为我之前的偏见,向你道歉。”
“这杯酒,我敬你。”
“敬你的才华,也敬你的努力。”
他一饮而尽。
那一刻,所有的流言蜚语,都烟消云散。
我端起酒杯,眼眶有些湿润。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李然,终于在这个地方,靠着自己的本事,站稳了脚跟。
项目结束之后,我正式收到了省设计院的录用通知。
我成了“扶持计划”里,第一个被提前转正的设计师。
我拿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录用通知,第一时间,跑回了家。
我妈正在厨房里包饺子。
我从背后,抱住她。
“妈,我成功了。”
我妈转过身,看着我手里的通知书,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那天晚上,我们娘儿俩,包了三大盘饺子。
我妈拿出了她珍藏了很久的一瓶酒。
那是当年,我爸送给她的。
她从来没舍得喝过。
“然然,你爸要是能看到今天,该有多高兴啊。”
她喝了一口酒,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现在,有出息了。妈……也该去看看你外公外婆了。”
我愣住了。
“你大舅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外公……身体不太好,一直念叨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乡情怯的颤抖。
“他说,当年的事,他们……早就后悔了。”
我看着我妈,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这道坎,在她心里,横了快三十年。
现在,是时候,该迈过去了。
“妈,”我握住她的手,“我陪您一起去。”
一个星期后,我开着我新买的国产车,载着我妈,踏上了回省城的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外公外婆,和我那位,只在电话里听过声音的大舅。
外公,果然如我妈所说,是个非常威严的老人。
即使躺在病床上,眼神依旧犀利。
但当他看到我妈的时候,那股犀利,瞬间就融化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我妈的小名。
“兰兰……我的兰兰……”
我妈跪在床边,握着外公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三十年的委屈,思念,和隔阂,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眼泪。
外婆抱着我妈,也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大舅张国栋,站在一旁,眼圈通红。
他比我想象的,要苍老一些。
两鬓已经有了白发,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样的,小然。”
他的手,很重,很有力。
“你比我有出息。”
那一天,我们一家人,拍了一张迟到了三十年的全家福。
照片上,外公外Pó坐在中间,我妈和我大舅,一边一个,站在他们身后。
我,站在我妈的身边。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那种,历经风雨,终于团圆的,发自内心的笑。
后来,我听大舅说。
那天晚上,我妈给他打完电话后,他一夜没睡。
他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去查那个王老虎。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个王老虎,这些年,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勾当。
他是我大舅当年下乡时,一个老乡的儿子。
我大舅看他可怜,拉过他一把。
没想到,养虎为患。
“这件事,是我识人不明,也是我监管不力。”
在书房里,大舅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小然,你记住,权力,是柄双刃剑。用好了,能为民造福。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
“你妈妈,选择了一条最难,但也是最正确的路。”
“你要向她学习。”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省城回来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依旧在设计院,做一个普通的设计师。
每天上班,下班,画图,开会。
我和外公外婆,大舅,也开始有了正常的来往。
我妈,像是解开了多年的心结,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她开始学着跳广场舞,参加老年大学,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有时候,我下班回家,看到她在灯下,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看书,写字。
我会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谁的妈妈。
她就是她自己,张兰。
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女性。
她用她的一生,教会了我,什么叫骨气,什么叫尊严,什么叫爱。
一年后,在我负责的那个文化馆项目,即将竣工的时候。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
她是负责项目宣传的记者。
她叫林溪。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工地的脚手架上。
那天,她穿着一身工装,戴着安全帽,正在采访刘工。
阳光下,她的侧脸,沾着一点灰尘,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她看到我,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后来,我们慢慢熟悉了。
我知道了,她也是从一个小地方,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考到省城来的。
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我们聊设计,聊理想,聊那些,在大城市里,无处安放的,小小的梦想。
我们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我带她回家吃饭。
我妈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得不得了。
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把我的糗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林溪笑得前仰后合。
我在一旁,看着她们,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家的感觉。
文化馆开馆那天,举行了盛大的典礼。
我作为主创设计师之一,也受邀上了台。
台下,坐着很多人。
有市里的领导,有院里的同事,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我妈,看到了林溪。
她们坐在第一排,冲着我,用力地鼓掌。
我还看到了,坐在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我的大舅。
他没有穿西装,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夹克。
他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
聚光灯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刺眼。
我拿起话筒,看着台下,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我忽然明白。
真正的强大,不是你认识谁,不是你有什么样的背景。
而是,当所有人都离开你的时候,你,依旧有能力,靠自己,站起来。
并且,有能力,去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
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大家好,我是设计师,李然。”
“我的故事,要从我妈妈,给我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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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2
“饭后百步走”早过时了。 最近北京一家三甲医院消化科悄悄把一套“乞丐功”写进处方:饭后贴墙蹲一蹲,7天胃胀投诉率掉七成。 听起来像段子,可数据就贴...
2025-10-19 2
你是不是想减肥,但又觉得运动太累、节食又太饿了? 那你一定要来试试央妈推荐的这个“5+2”轻断食,不饿不动也能瘦出小蛮腰! 一个月腰围少5厘米,体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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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把120块门票砍到60块,本地人先拿半价,外地客提前网购再省20,这一招把“贵”字直接按进沙滩里。 景区不怕少赚,因为灯光秀一开,大巴就得排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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