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景点排名文章正文

92年我帮嫂子在菜窖里码白菜,她突然红脸:天黑,手脚放干净点

景点排名 2025年10月31日 17:57 2 admin

九二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横。

92年我帮嫂子在菜窖里码白菜,她突然红脸:天黑,手脚放干净点

风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生疼。

我们那一片儿的老旧筒子楼,家家户户的窗户缝都用报纸糊上了,可还是挡不住那股子往骨头里钻的寒气。

我哥叫李志刚,是个跑长途的大车司机,常年不在家。

我嫂子叫林晚秋,比我大四岁。

我叫李志强,那年二十岁,刚从部队退伍回来,工作还没着落,整天在家里晃荡,成了个标准的闲人。

那天下午,北风呼啸,天阴得跟锅底似的。我妈搓着手,让我去帮嫂子把院里那堆大白菜码到菜窖里去。

“你哥过两天就回来了,让他看着院里乱糟糟的,又得发脾气。你嫂子一个人搬不动,你去搭把手。”

我“哦”了一声,把看到一半的《射雕英雄传》往炕上一扔,披上我那件半旧的军大衣就出了门。

院子里,嫂子正费劲地把一棵硕大的白菜往菜窖口拖。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在灰败的冬日里,像一小簇火苗。

风吹起她的头发,有几缕贴在了她冻得发红的脸颊上。

“嫂子,我来。”我大步走过去,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棵白菜。

白菜很沉,带着冰冷的湿气。

嫂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志强,妈让你来的?”

“嗯。”我应着,把白菜递下菜窖。

菜窖口很窄,仅容一人通过。里面黑黢黢的,一股子泥土和蔬菜根茎混合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我下去码,你递给我。”我说。

“下面黑,你小心点。”嫂子叮嘱道。

我顺着简陋的土台阶下到窖底,打开了那盏早就准备好的,扯着长长电线的15瓦灯泡。

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菜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我开始干活,嫂子在上面一棵一棵地往下递。

我们就这样一上一下,一递一接,谁也不说话。

只有风声在窖口呼呼地吹,还有白菜与白菜碰撞时发出的沉闷的“梆梆”声。

嫂子是我哥从南方带回来的。

听说当年我哥开车路过她们村,车坏了,是嫂子的爹帮他修好的。我哥一眼就看上了当时正在溪边洗衣服的嫂子。

她跟我们这儿的姑娘不一样。

皮肤白,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人也文静,没事就喜欢看书。

我们这片大杂院里的婶子大娘们,背地里都说她身子骨弱,看着就不是个能生养的。还说我哥一个开大车的粗人,找这么个“文化人”,早晚得掰。

我哥脾气爆,喝了酒就爱骂人,有时候还动手。

有一次我半夜起夜,就撞见我哥揪着嫂子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

我当时脑子一热,冲上去就把我哥推开了。

“哥!你干啥!”我吼他。

我哥眼睛通红,一身酒气,指着我鼻子骂:“小兔崽子,反了你了?老子的家事你少管!”

嫂子缩在墙角,抱着头,一声不吭,只是肩膀在不停地抖。

从那以后,我看见我哥,心里就堵得慌。看见嫂子,就觉得她可怜。

我对她好,是发自内心的。

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我抢着干。我妈要是唠叨她,我就想办法岔开话题。

我哥不在家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家才像个家。

安静,平和。

“志强,接着。”

嫂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仰起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在窖口若隐若现,像一幅旧画。

“嫂子,你歇会儿吧,还剩不多了。”我说。

“没事,不累。”

她嘴上说着不累,但我能听见她微微的喘息声。

很快,院里那小山似的白菜就全进了菜窖。

“好了,嫂子,都弄完了。”我拍了拍手上的土,抬头喊。

“我下来跟你一起码整齐。”

说着,她就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菜窖里空间本就狭小,她一进来,更显得逼仄。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花膏香味,混着泥土的气息,很好闻。

我们俩并排蹲着,把白菜一层一层地码好。

她的手很巧,码得又快又整齐。我的军大衣下摆,不小心蹭到了她的棉袄。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好像没察觉。

“志强,你退伍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她忽然问。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等分配吧,也不知道能分个啥单位。”

“你还年轻,有文化,当过兵,肯定能有个好前程。”她声音很轻。

“借你吉言了,嫂子。”

我笑了笑,心里却有点发酸。

什么文化,高中毕业而已。在这个小地方,没关系没门路,当过兵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资本。

“你哥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这次回来,说是想让我跟他一起去南方跑车。”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你……想去吗?”我问,声音有点干。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码着白菜。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菜窖里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擂鼓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我不想去。”

“那就别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就在那一瞬间,灯泡“滋啦”一声,闪了两下,灭了。

菜窖里,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停电了?”嫂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应该是。”我站起身,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朝她那边倒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住墙,却摸到了一片柔软和温暖。

是她的肩膀。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还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就响在我耳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股雪花膏的香味,变得异常浓烈,钻进我的鼻腔,搅得我心神不宁。

我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像烙铁一样烫。

是该马上拿开,还是……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我犹豫的这几秒钟里,我感觉嫂子往后缩了一下。

然后,一个极轻,却又像炸雷一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天黑,手脚放干净点。”

我的血“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

我的手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脸颊火辣辣地烧。

我这是……干了什么混账事?

我是在占我嫂子的便宜!

“嫂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黑暗中,我听不到她的回答。

只有我们俩,一轻一重的呼吸声,交织在这片死寂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我钻进去。

就在我快要被这窒息的沉默逼疯的时候,头顶的窖口,传来我妈的声音。

“志强!晚秋!怎么停电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妈!”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我拿蜡烛来了!”

很快,一小团光亮出现在窖口,我妈举着一根点燃的蜡烛,探头往下看。

“哎哟,这黑灯瞎火的,快上来吧,剩下的明天再说。”

“就来了。”我应着。

我不敢去看嫂子,摸索着往梯子那边走。

“嫂子,你先上。”我低着头说。

她“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能感觉到她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

等她爬上去了,我才跟着往上爬。

重新回到地面,刺骨的寒风一吹,我滚烫的脸颊才稍微降了温。

我妈还在絮絮叨叨:“这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饭都没法做了。”

我没敢看嫂子,低着头,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她那句话。

“天黑,手脚放干净点。”

她红脸了吗?

在黑暗里,我看不见。

但我能想象得到。

她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提醒我?

不,不可能。

李志强啊李志强,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那可是你嫂子!

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让我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点。

那天晚上,电一直没来。

我们一家人围着桌子,就着烛光吃饭。

我妈还在抱怨着停电的各种不方便。

我全程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我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对面的嫂子。

我怕一抬头,就会撞上她的目光。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

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我立刻躲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冰冷的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菜窖里那黑暗的一幕,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地重放。

她的呼吸,她的味道,她身体的柔软,还有她那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

我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小偷,偷窃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被当场抓获。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不敢在家里待着,怕碰到嫂子会尴尬。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去找同学,就溜出了家门。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整天。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四点多,天色就开始暗下来。

我磨磨蹭蹭地往家走,心里盘算着,这个时间点,晚饭应该快做好了,我可以直接吃饭,然后回屋,最大限度地减少和嫂子碰面的机会。

可我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我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他回来了。

我心里一沉,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推开院门,果然看见我哥那辆布满尘土的解放大卡车停在院子中央,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

他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大包小包的,有吃的有穿的。

我妈跟在他屁股后面,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我的儿,可算回来了!这次出去顺利不?”

“还行。”我哥一边搬东西一边瓮声瓮气地回答。

嫂子站在屋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没说话。

我哥看见我,眉头一皱:“你小子,一天到晚跑哪野去了?不知道家里一堆活儿?”

“我找同学去了。”我低声说。

“同学同学,同学能当饭吃?赶紧过来搭把手!”

我走过去,默默地帮他搬东西。

他这次回来,带的东西特别多。吃的用的,还有给嫂子买的新衣服和一块上海牌手表。

晚饭桌上,我哥喝了酒,话就多了起来。

他把那块手表戴在嫂子手腕上,大手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显得特别不协调。

“晚秋,喜欢不?这可是我托人在上海买的,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他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嫂子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表,轻轻“嗯”了一声。

“你‘嗯’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给句痛快话!”我哥的嗓门又大了起来。

“喜欢。”嫂子说。

“喜欢就好!”我哥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他又开始说起这次跑车的经历,说南方的繁华,说生意多好做。

“晚秋,我跟你说,等过完年,你就跟我一起走。咱们到南方去,不开这破车了,自己搞个摊子,肯定比现在强!”

嫂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我妈碗里夹了块肉。

我哥见她不搭腔,有点不高兴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他一拍桌子,碗筷都震得“哐当”响。

“志刚,孩子在这儿呢,你小点声。”我妈劝道。

“妈,你别管!”我哥眼睛一瞪,“我问她话呢!去还是不去?”

嫂子抬起头,看着我哥,眼神很平静。

“我不去。”她说。

这三个字,像三颗钉子,钉在了饭桌上。

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我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红变青,又从青变黑。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声音里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说,我不去。”嫂子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林晚秋,你他妈的是不是翅膀硬了?”我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是为了谁?你倒好,在家里享福还享出脾气来了?”

“我没有。”嫂子也站了起来,直视着他,“我只是不想去南方,我想待在家里。”

“待在家里?待在家里干什么?啊?”我哥逼近一步,“这个破家有什么好待的?还是说……家里有什么人让你舍不得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像刀子一样,朝我这边剜了一眼。

我心里猛地一跳。

完了。

他知道了?还是在诈我?

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嫂子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李志刚,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胡说?院里王婶都跟我说了,说我不在家的时候,我弟弟天天围着你转,帮你干这干那,比亲儿子还亲呢!”

“我让志强帮忙干点活怎么了?他是你弟弟,这个家他没份吗?”

“干活?我看是干活干到菜窖里去了吧!”我哥冷笑一声,话里有话。

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那个该死的王婶!

我妈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上来拉我哥。

“志刚,你喝多了!胡说什么呢!志强帮他嫂子干活,那不是应该的吗?你别听外人嚼舌根子!”

“妈,你闪开!”我哥一把推开我妈,指着我和嫂子,“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哥,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嫂子……”我急着想解释。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哥吼道。

然后,他转向嫂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是戴着那块新表的手腕。

“说!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嫂子用力挣扎,“你放开我!”

“没什么?没什么你心虚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嫂子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捂着脸,身体因为屈辱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那一刻,我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绷”地一声,断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去,一把揪住我哥的衣领。

“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我红着眼睛,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我哥被我打得一个踉跄,撞在了桌子上,碗碟碎了一地。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敢还手。

随即,他暴怒了。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老子今天打死你!”

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朝我扑了过来。

我们俩,亲兄弟,就在这片狼藉里,扭打在了一起。

我妈的哭喊声,嫂子的尖叫声,桌椅倒地的声音,全都混成了一团。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只知道,我今天要让他知道,嫂子不是他可以随便欺负的。

我虽然比他年轻,但我在部队里练过几年,真动起手来,他占不到便宜。

我们俩从屋里打到院里。

惊动了整个大杂院的邻居。

人们围在院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最后,还是几个邻居大叔冲进来,才把我们俩拉开。

我嘴角破了,脸上也挨了几拳,火辣辣的疼。

我哥比我更惨,鼻子都流血了,一只眼睛也肿了。

他挣脱开拉着他的人,指着我,气喘吁吁地骂:“李志强,你给我滚!这个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我看着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笑了一声。

“该滚的人,是你。”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回了屋。

我妈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嫂子站在一旁,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某个地方。

那五个指印,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那么刺眼。

我走到她面前。

“嫂子,你没事吧?”我问,声音嘶哑。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我,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没哭出声,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一串一串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我心里疼得像被针扎一样。

我想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可我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怕我哥说的是对的。

我怕我真的,对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天晚上,谁也没睡。

我哥在院子里,把他那辆大卡车发动了,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折腾了半宿,他又把车熄了火,一个人坐在驾驶室里抽烟,一根接一根。

我妈在我房里,一边哭一边数落我。

“志强啊,你怎么能跟你哥动手呢?他可是你亲哥啊!”

“妈,是他先动手的。”

“他动手打晚秋,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你掺和什么呀!”

“我看不下去。”

“你看不下去?你看不下去能怎么样?这下好了,兄弟俩闹成这样,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我只知道,今天这道坎,是过不去了。

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我哥进屋了。

他没回他和嫂子的房间,而是直接进了我的屋。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寒气。

他没开灯,就那么在黑暗中站着,像一尊雕像。

我从炕上坐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我警惕地问。

他没说话,走过来,在我炕边坐下。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志强,”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疲惫,“我问你,你跟她,到底有没有事?”

“没有。”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又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在炕上。

是那个摔碎了的酒瓶的瓶颈。

“今天,是我不对。”他说,“我不该听别人胡咧咧,不该喝多了动手。”

我没想到他会道歉。

我愣住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这个家,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自己选。”

说完,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炕上那个泛着冷光的玻璃瓶颈,心里一片冰凉。

他是我哥。

血浓于水。

可他今天说的话,做的事,像一把刀,把我们之间那点所剩无几的兄弟情分,彻底割断了。

第二天一早,我哥就开车走了。

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妈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看见我就唉声叹气。

嫂子一整天都没出房门。

我心里堵得难受。

这个家,是我搅乱的。

下午,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一个帆布包里。

我妈看我这样,慌了。

“志强,你这是要干啥去?”

“妈,我出去住几天,找同学去。”

“你别走啊!你哥那是气话,你走了,这个家不就散了吗?”她拉着我的胳膊,哭了起来。

“妈,你让我出去静一静。”我掰开她的手。

我走到嫂子房门口,门关着。

我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下了。

我该跟她说点什么呢?

说对不起?

还是说,再见?

最后,我什么也没说,背着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我在一个当兵时的战友家,借住了下来。

战友叫赵卫东,在市里的一个工厂当保安。

他听我说了家里的事,拍着我的肩膀,一个劲儿地叹气。

“志强,这事儿,你做得对,也不能说全对。”

“我知道。”

“你哥那脾气,是该有人治治他。但是,你嫂子……唉,这事儿就怕说不清。”

我没说话,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辣味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跟赵卫东一起,在外面瞎晃,帮人打打零工,挣点烟钱。

晚上,我们就喝酒。

我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可越喝,脑子越清醒。

嫂子那张流着泪的脸,总是在我眼前晃。

还有我哥那句“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一个星期后,我妈找到了赵卫东家。

她瘦了一圈,头发也白了不少。

“志强,你跟我回家吧。”她拉着我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妈,我不回。”

“你不回,你哥也不回!他把车开到朋友那儿去了,说你不走,他就不回家!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我心里一阵烦躁。

“他爱回不回!”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可是你哥!”

“妈,你别逼我了。”

我妈看我态度坚决,知道劝不动我,只能抹着眼泪走了。

她走后,赵卫东递给我一根烟。

“志强,听哥一句劝,回去吧。躲着不是办法。”

“我怎么回去?回去了怎么面对?”

“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你没错,你怕什么?你再不回去,你妈得急出病来。”

赵卫-东的话,说到了我心坎里。

是啊,我没错,我怕什么?

那天晚上,我想了一宿。

第二天,我跟赵卫东告了别,背着包,回家了。

推开院门的时候,我的心是悬着的。

院子里很安静。

我哥那辆大卡车,不在。

我妈看见我回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圈就红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进了屋,嫂子正在厨房做饭。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

我们俩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一下。

然后,都迅速地移开了。

她的脸,还是有些肿。

“嫂子。”我叫了她一声,声音干涩。

她“嗯”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切菜。

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很有节奏,但也透着一股疏离。

我把包放下,走过去。

“我来吧。”我说。

她没拒绝,默默地让开了位置。

我们俩,一个切菜,一个烧火,谁也不说话。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不停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我低着头,扒着饭。

嫂子也一样,全程没说一句话。

我哥不在,这个家,比他不在的时候,还要压抑。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这种状态。

我和嫂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安全距离。

我们尽量避免单独相处,即使非要说话,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那堵墙,是菜窖里的黑暗,是我哥的那一巴掌,是邻居们的闲言碎语。

我开始更积极地找工作。

我不想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我托了很多人,跑了很多地方,但都石沉大海。

九二年的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

是我哥回来了。

还有嫂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志刚,我们离婚吧。”

我浑身一震,停在了原地。

“离婚?林晚秋,你再说一遍!”我哥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

“我说,我们离婚!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过不下去?为什么过不下去?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兔崽子回来了?”

“跟他没关系!是我不想跟你过了!”

“不想跟我过?你想跟谁过?啊?”

“啪!”

又是一声耳光。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屋里,嫂子倒在地上,嘴角流着血。

我哥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正要抬脚去踹。

“住手!”我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李志强,你他妈的又来管闲事!放开我!”他疯狂地挣扎。

“哥!你清醒一点!她是你老婆!”

“老婆?心里向着别人的老婆,老子不要!”

我妈也冲了过来,抱着我哥的腿,哭喊着:“志刚啊,你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场面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嫂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软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她走到我哥面前,一字一句地说:

“李志刚,这个婚,我离定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法院起诉。”

我哥愣住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温顺的林晚秋,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嫂子冷冷地看着他,“我受够了。你的猜忌,你的暴力,我都受够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你去哪?”我哥喊道。

“我去哪都跟你没关系。”她头也没回。

我看着她瘦弱但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这个家,是真的要散了。

嫂子真的走了。

她回了娘家。

半个月后,她托人带了信回来。

是离婚协议书。

我哥看着那几张纸,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一整天,抽了一整包的烟。

第二天,他默默地在上面签了字。

办完手续那天,我哥喝得酩酊大醉。

他拉着我,一边哭一边笑。

“志强,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就是……我就是怕啊……”他抱着酒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一个粗人,配不上她……我怕她看不起我,怕她跟人跑了……我除了对她凶,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

我拍着他的背,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哥爱嫂子吗?

我想是爱的。

只是他的爱,太沉重,太扭曲,像一把枷锁,最终把嫂子推开了。

也把他自己,困在了原地。

离婚后,嫂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们这个家,彻底冷清了下来。

我妈像是老了十岁,整天唉声叹气。

我哥也变了。

他不怎么喝酒了,话也少了,跑车的次数也更频繁了。

他好像想用无休止的忙碌,来填补心里的那个大洞。

而我,也终于在年底,通过一个远房亲戚的关系,进了一家国营工厂,当了名工人。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回不去了。

转眼,两年过去了。

九四年的夏天,我收到了赵卫东的信。

他在信里说,他在深圳打工的时候,碰到了我以前的嫂子,林晚秋。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说,嫂子在深圳的一家电子厂上班,还当了个小组长。人看着比以前开朗多了,也精神多了。

信的最后,他附上了一个地址。

是嫂子在深圳的地址。

我捏着那封信,一夜没睡。

去,还是不去?

去了,说什么?

不见,心里又像有只猫爪子在挠,痒得难受。

半个月后,我请了年假,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载着我,也载着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一路向南。

深圳,跟我从小长大的北方小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年轻人。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燥热和野心勃勃的味道。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嫂子住的地方。

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握手楼,一线天。

我站在楼下,仰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窗户,突然有点胆怯了。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我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你找谁?”

“我找……林晚秋。”

“哦,你找秋姐啊,她上班去了,要晚上才回来。”女孩打量着我。

“那我……晚上再来。”

我转身想走,女孩又叫住了我。

“你是她老乡吧?进来坐会儿吧,外面热。”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是一个很小的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占满了大部分空间。

女孩很热情,给我倒了水。

我们聊了起来。

她叫小敏,是嫂子的室友,也是同事。

“秋姐人可好了,特别照顾我们。就是……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总看她一个人发呆。”小敏说。

我心里一动。

“她……她现在,有对象吗?”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没有。追她的人可多了,我们厂里好几个工程师都喜欢她呢。可她一个都看不上。”

晚上七点多,我听到了脚步声。

门开了。

嫂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工服,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

两年不见,她瘦了些,但眼神亮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忧郁的平静。

她看到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志强?”

“嫂子。”我站了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

小敏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气氛,比上一次在厨房,还要尴尬。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先开了口。

“今天下午。”

“吃饭了吗?”

“还没。”

“走,我带你去吃饭。”

她带着我,去了附近的一家大排档。

点了几个菜,一瓶啤酒。

我们俩,相对而坐,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好吗?”我问。

“挺好的。”她笑了笑,“你呢?工作怎么样?”

“也挺好,在厂里。”

“那就好。”

又是沉默。

我看着她,她比以前爱笑了。笑起来的时候,那两颗小小的虎牙,还是那么好看。

“哥他……也挺好的。”我鬼使神差地提起了我哥。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嗯。”

“他……他后来没再找。”我说。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喝了口水。

“志强,”她抬起头,看着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点点头。

“嫂子,”我鼓起勇气,“当年在菜窖里,那件事……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摇了摇头。

“都过去了。”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没怪你。”

“真的?”

“真的。”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天,要不是你,我可能……”

她没说下去。

但我懂了。

我心里那块压了两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天,你哥动手打你,你冲上去……谢谢你。”她说。

“那是我该做的。”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她的工作,聊我的生活,聊深圳的繁华,聊家乡的变化。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气氛,渐渐地变得轻松自然。

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我在深圳待了一个星期。

白天,她去上班,我就一个人在深圳的大街小巷里乱逛。

晚上,她下班了,我们俩就一起吃饭,散步。

我们会去公园,看那些跳交谊舞的大爷大妈。

我们会去夜市,吃各种各样的小吃。

她会给我讲她们厂里的趣事。

我会给她讲我们厂里的八卦。

有一晚,我们走到海边。

晚上的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我们脱了鞋,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你知道吗,志强,”她看着远处海面上渔船的灯火,轻声说,“刚来深圳的时候,我特别害怕。”

“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晚上睡不着,就跑到这里来看海。”

“看着看着,就觉得,天大地大,我那点事,算什么呢?”

“跟大海比起来,人太渺小了。”

我看着她的侧脸,在月光下,像一尊温润的玉雕。

“你现在,还怕吗?”我问。

她转过头,对我笑了。

“不怕了。”

那一刻,我有一种冲动。

我想告诉她,嫂子,我喜欢你。

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不是弟弟对嫂子的那种敬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凭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北方小城里的普通工人,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

而她,在深圳这个充满机遇的城市,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片天。

我不能,也不该,去打扰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静生活。

离别的前一晚,她请我吃饭。

还是那个大排档。

她破天荒地,喝了点酒。

脸颊红扑扑的,很好看。

“志强,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没什么打算,就在厂里好好干呗。”

“没想过出来闯闯?”

我摇了摇头,“我没你那么大勇气。”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志强,你是个好人。”她说。

我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你是个好人”。

这通常意味着,没戏。

我苦笑了一下。

“嫂子,你也是。”

回程的火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空落落的。

这次深圳之行,像一场梦。

梦醒了,我又回到了现实。

生活,还要继续。

回到家,我把在深圳买的特产,分给了我妈和我哥。

我哥看着那些东西,沉默了半天。

“她……还好吗?”他问。

“挺好的。”

“哦。”

他没再问什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像也老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和嫂子,恢复了通信。

一开始,只是逢年过节,寄一张贺卡。

后来,慢慢地,变成了书信。

我们聊工作,聊生活,聊各自的烦恼和喜悦。

她的信,成了我那段灰暗日子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九六年,我们厂改制,效益不好,开始裁员。

我,很不幸地,成了下岗工人中的一员。

拿着那点微薄的买断工龄的钱,我站在工厂门口,看着那块锈迹斑斑的牌子,一片茫然。

我成了无业游民。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整天抽烟,喝酒。

我妈看着我,天天掉眼泪。

我哥想帮我,托关系给我找了个去私企开车的工作。

我拒绝了。

我不想再走他的老路。

有一天,我收到了嫂子的信。

信里,她没有安慰我,只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她说,她们厂里,有一个女工,老公出车祸死了,留下两个孩子和一屁股债。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垮掉,可她没有。她白天在厂里拼命干活,晚上去夜市摆摊卖袜子,硬是靠自己,把债还清了,还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了。

信的最后,她写道:

“志强,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看着那熟悉的娟秀字迹,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冲到院子里,用冰冷的井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

我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

我把剩下的钱,凑了凑,又跟我哥借了点,在市里最热闹的街上,盘下了一个小门面。

我开了一家书店。

书店很小,只有十几平米。

但我把它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

我给书店取名叫“晚秋书屋”。

我哥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我把一块刻着店名的木匾,挂在了门上。

书店的生意,不好不坏。

挣不了大钱,但足够我生活。

每天,守着一屋子的书香,我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我和嫂子的通信,没有断。

我告诉她我开了书店。

她很高兴,给我寄来了一大包深圳那边最新出版的流行小说和杂志。

她说,希望我的书屋,能成为我们那个小城里的一盏灯。

一九九八年,我哥再婚了。

对方是邻村的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人很朴实,也很能干。

婚后的我哥,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那么暴躁,学会了体谅人,也学会了笑。

看着他和新嫂子,还有那个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也许,这才是最适合他的生活。

二零零零年,千禧年。

春节前,我接到了一个长途电话。

是嫂子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志强,我回来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你回来了?”

“嗯,我辞职了。在外面漂了这么多年,累了,想家了。”

“你……在哪?”

“刚下火车,在车站呢g。”

“你别动,我马上过去接你!”

我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我甚至忘了锁书店的门。

我骑着我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一路狂奔到火车站。

在出站口,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拉着一个行李箱,站在人群中,还是那么显眼。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

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痕-迹。

只是眼神,比以前更加沉静,也更加通透。

“嫂子!”我推着车,朝她跑过去。

她看到我,笑了。

还是那两颗小小的虎牙,还是那么好看。

“志强,你胖了。”

“你也瘦了。”

我们俩相视一笑,仿佛多年的隔阂,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我把她的行李箱绑在车后座上。

“上来吧,我带你回家。”我说。

“去哪?”

“去我那儿,晚秋书屋。”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

我骑着车,她坐在后面,轻轻地扶着我的腰。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充满了新年的气息。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一个做了八年的,不愿醒来的梦。

她暂时住在了我的书店里。

书店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隔间,被我收拾出来,当了卧室。

她回来后,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再用“嫂子”这个称呼。

我叫她晚秋。

她叫我志强。

她跟我讲了这些年在深圳的经历。

她从一个流水线上的女工,做到了管理层,后来又自己出来,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公司。

挣了些钱,但也很累。

“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她笑着说,“所以就想回来了。落叶归根嘛。”

我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说,还没想好,先休息一段时间。

过年的时候,我带她回了家。

我妈见到她,拉着她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哥和新嫂子,对她也很客气。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饭桌上,我哥端起酒杯,敬了她一杯。

“晚秋,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他一饮而尽。

她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都过去了。”

那一刻,我看到,他们俩,都释然了。

年后,晚秋没有再走。

她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把我的那个小书店,盘了下来,重新装修。

扩大了面积,增加了种类,还开辟了一个可以喝咖啡看书的角落。

书店的名字,没变。

还是叫“晚秋书屋”。

她成了老板娘。

我,自然而然地,成了她的伙计。

我们俩,一起看店,一起进货,一起整理书籍。

日子,过得平淡,但很充实。

街坊邻居们,看着我们俩,眼神里都带着点暧-昧的笑意。

我妈更是三天两头地往书店跑,每次都带些好吃的,然后旁敲侧击地问我们俩,什么时候办好事。

我不敢问。

我怕,一问出来,连现在这种朋友关系都做不成了。

她也从不提。

我们俩,就像两只刺猬,小心翼翼地靠近,又怕身上的刺,伤到对方。

直到那年夏天。

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后。

书店里没什么客人。

我们俩坐在窗边,听着雨声,喝着咖啡。

“志强,”她突然开口,“你还记得那年冬天的菜窖吗?”

我心里一咯噔,手里的咖啡杯,都晃了一下。

“记得。”

“那天,灯灭了之后,你扶住我。”她看着窗外的雨幕,轻声说,“其实,我当时,心里是有点欢喜的。”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一刻,就好了。”

“可是,我是你嫂子。”

“我不能,也不敢。”

“所以,我说了那句伤你的话。”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走了。在深圳那些年,我很想你。”

“我想,如果当年,我不是你嫂子,我们俩,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晚秋,我……”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按住了我的嘴唇。

“志强,我现在,不是你嫂子了。”

“林晚秋,喜欢李志强。”

“你呢?”

窗外,雨声大作。

窗内,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和忐忑。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我喜欢你。”

“一直都喜欢。”

那一年,我三十岁,她三十四岁。

我们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亲戚朋友,简单地吃了顿饭。

我哥喝了很多酒,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志强,对她好点。一定要对她好点。”

我说:“哥,我会的。”

婚后的日子,很幸福。

我们一起经营着那家小小的书屋。

看书,喝茶,听歌,聊天。

把平淡的日子,过成了诗。

第二年,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取名叫李念。

思念的念。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女,还是会觉得像在做梦。

我会想起九二年的那个冬天。

想起那个昏暗、潮湿的菜窖。

想起那个让我心惊肉跳,又辗转反侧的夜晚。

如果那天,没有停电。

如果那天,我没有说那句话。

如果……

生活没有如果。

但生活,给了我们一个最好的结果。

我很庆幸,在那个懵懂的年纪,我守住了底线。

也很庆幸,在历经千帆之后,我们还能再次相遇,并且抓住了彼此的手。

人生,就像一本书。

翻开了,就不能回头。

但我们可以,努力把后面的故事,写得更精彩一些。

而我,何其有幸。

我的这本书里,从始至终,女主角的名字,都叫林晚秋。

发表评论

醉苍生 Copyright © 2013-2024 醉苍生.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