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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04 0
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滚,砸在滚烫的钢筋上,“滋啦”一声,蒸发得无影无踪。
太阳像个不讲理的债主,把整个工地烤成了个巨大的烙铁。
我叫陈明,一个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靠力气换饭吃的钢筋工。
那天下午,热得连知了都懒得叫了,我正蹲在板房门口,呼噜呼噜地扒拉着饭盒里没多少油水的白菜。
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眯着眼。
是个女人。
干净得不像话,跟这满是泥浆和铁锈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虽然旧,但整洁。脸上有点灰,可那双眼睛,亮得像探照灯,直勾勾地盯着我。
“有事?”我嘴里含着饭,声音含糊不清。
工地上很少有女人,有也是食堂大妈或者跟着男人出来干活的婆娘,个个都糙得跟砂纸似的。
眼前这个,不一样。
她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又咽了回去。那眼神里,有害怕,有犹豫,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扒饭的动作也停了。
“你……找人?”
她摇摇头。
“那你看我干啥?我脸上有花?”我有点不耐烦了,工地上累一天,没心情跟人打哑谜。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抖,但很清晰。
“我能不能……在你这儿待着?”
我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啥?”
“我没地方去。”她声音低下去,但眼睛还是盯着我,“我给你钱。”
我乐了,是一种荒唐的笑。
“大妹子,你看我这样,像是有地方给你待的吗?”我指了指身后那排简陋的活动板房,“那里面,一个房间塞八个老爷们,臭气熏天。你进去?”
她脸白了白,显然没料到是这光景。
“我可以在外面……”
“外面?喂蚊子还是喂野狗?”我打断她,觉得这女的脑子有点问题。
周围几个工友也注意到了这边,探头探脑,眼神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陈明,哪儿来的小妞啊?”
“哟,看着挺水灵啊!”
我眉头一皱,冲那边吼了一嗓子:“看你妈看!吃饭!”
那帮人缩了缩脖子,嬉笑着转过头去。
我重新看向她,语气缓和了点:“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没动,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我叫林岚。”她报上名字,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在这里待下去的身份。”
我没懂。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你……结婚了吗?”
我愣住了,脑子嗡的一声。
这他妈是什么路数?
“没。”我下意识地回答。
她眼睛更亮了。
“我们做个交易。”
“你让我住你这儿,对外,就说我是你媳妇,跟你出来打工的。”
“我帮你洗衣做饭,打理一切。我还可以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每个月,你发了工资,分我一点点生活费就行。”
我彻底傻了。
手里的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白菜和米饭撒了一地。
我看着她,像看一个外星人。
这女的,不是疯了,就是个骗子。
可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狡猾,只有一种被逼到绝路的孤注一掷。
“你图啥?”我问,声音干涩。
“图个安稳,图没人能找到我。”她的话很轻,但每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我沉默了。
我打量着她,瘦,但身板挺直。看着不像干过重活的人。
一个女人,跑到这男人堆里,说要跟我假扮夫妻。
风险太大了。
对我,对她,都是。
可是,我看着她那双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陈明,二十八岁,从山里出来,在这城里当牛做马快十年了。除了每个月寄回家的钱,自己一无所有。
光棍一条,连女人的手都没正经牵过。
说不想,是假的。
尤其是在这工地上,夜深人静,听着周围工友跟媳妇打电话腻歪,那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一样。
现在,一个女人,一个干净漂亮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
哪怕是假的,是演戏。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你……不怕我?”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惨然一笑:“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总比落在那些人手里强。”
“那些人是谁?”
她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别问了。行,还是不行?”
我看着地上撒掉的饭,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行。”
我听到自己说。
声音不大,但足够她听清。
她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谢谢。”
那天下午,我就像做梦一样,领着一个叫林岚的陌生女人,走进了我的“家”。
所谓的家,是我跟工头老王磨了半天嘴皮子,又塞了两包好烟,才在工地角落里要来的一间单独的工具房。
不到十平米,一张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墙角堆着些乱七八九糟的杂物。
但,好歹是个独立空间。
“就这儿了。”我把门推开,一股霉味和汗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岚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没说话。
我有点尴尬,挠了挠头:“条件……是差了点。”
“挺好。”她走进去,把身上那个小小的布包放在桌上,“比我想象的好。”
我不知道她想象的是什么样,但看她这样,我心里那点不自在,也散了。
“你先收拾着,我……我去跟老王说一声。”
我得去圆这个谎。
找到老王的时候,他正叼着烟,对着图纸比比划划。
“王头儿。”
他抬眼皮看了我一下:“嘛事?又想预支工资?”
“不是。”我搓着手,有点难以启齿,“那啥……我媳妇来了。”
老王叼着的烟差点掉了。
“你小子啥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就……老家的,这不是看我一个人在这边辛苦,过来照顾照顾我嘛。”我编得脸不红心不跳。
老王狐疑地上下打量我:“真的假的?别是外面找的野鸡,弄到工地上来,到时候出事我可不管!”
“说啥呢!王头儿,真是我媳妇!”我急了,“不信你去看!”
老王还真就跟着我去了。
到了工具房门口,林岚已经把里面简单收拾了一下,虽然还是那个破屋子,但看着利索了不少。
她正弯腰擦桌子,听到动静,直起身。
老王看到林岚,眼睛都直了。
他大概跟我一样,没想到我这个糙汉子,能找个这么标致的媳妇。
“嫂子好啊。”老王脸上挤出菊花一样的笑。
林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好。”
“陈明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啊!”老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像是真信了,“行,那这屋子就给你俩住了,也算是个夫妻房。不过我可说好,别影响干活,也别在工地上惹事。”
“放心吧王头儿,肯定不会。”我赶紧保证。
老王又跟林岚客套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人一走,屋里就剩下我们俩。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他……信了?”林岚小声问。
“嗯。”
“那就好。”
她说完,又低头开始擦桌子,好像要把那层漆都擦掉一样。
我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那个……床就一张。”我开口,声音干巴巴的。
她擦桌子的手顿住了。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样。
“我……我睡地上。”我赶紧说,“我去找点木板和铺盖。”
说完,我逃一样地跑了出去。
第一天晚上,我就在地板上凑合了一宿。
板床和地板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河。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像是什么花的味道,跟这屋子里的汗臭味格格不入。
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这是干了件什么事啊?
捡了个媳妇?
还是捡了个大麻烦?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我睁开眼,看到林岚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桌子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我起身的动静,她回过头。
“醒了?”
“嗯。”
“我烧了点热水,你洗把脸吧。”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旧暖水瓶和脸盆。
我愣住了。
来工地这么多年,我都是用冷水随便抹一把脸就算完事。
从来没人给我烧过热水。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哦,好。”
我洗了脸,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她递过来一个馒头。
“我没找到卖早饭的地方,先吃这个垫垫吧。”
馒头是凉的,硬的。
但我咬在嘴里,却觉得比食堂热腾腾的肉包子还香。
“你哪来的钱?”我问。
“你昨天给我的。”
我才想起来,昨天我把兜里仅剩的五十多块钱都塞给了她,让她买点日用品。
“你都买了馒头?”
“嗯,还买了点米和菜。”她说,“以后,我给你做饭。”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夫妻”生活。
白天,我去工地上干活,累得像条狗。
林岚就待在那间小破屋里,轻易不出来。
等我晚上收工回去,推开门,总能看到一盏昏黄的灯,和桌上摆好的饭菜。
虽然只是简单的青菜豆腐,有时候奢侈一点,会有一小盘炒鸡蛋。
但那是我在工地上,吃过最香的饭。
吃完饭,她会打好热水让我洗漱。
我脱下来的,满是汗水和泥浆的脏衣服,第二天早上,总会干干净净地搭在椅子上。
她的话很少,我们之间交流不多。
大多数时候,都是我问,她答。
我问她老家是哪的,她说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沉默了半天,说,没有了。
我看得出,她在撒谎。
但她不想说,我也不再问。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我们像两只蜷缩在同一个壳里的刺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又在寒冷中,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工地上的人,很快就都知道我陈明“娶”了个漂亮媳妇。
一开始,都是羡慕嫉妒恨。
“陈明,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藏得够深啊,啥时候办的喜酒,也不叫兄弟们喝一杯?”
我只能嘿嘿傻笑,说:“老家的,老家的,回头补上,一定补上。”
但时间长了,风言风语就起来了。
毕竟,林岚太扎眼了。
她不像个干活的女人,倒像个城里来的学生。
她从不跟工地上别的女人扎堆聊天,也不出门,整天就待在屋里。
有人开始在背后嘀咕。
“陈明那媳妇,来路不正吧?”
“看着就不像正经人家的姑娘,该不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没准是干那个的,被陈明捡了便宜。”
话传到我耳朵里,难听得不行。
那天中午,我跟几个工友一起吃饭,有个叫赵三的,喝了点酒,嘴就不干净了。
“陈明,你那媳妇,一天到晚不出门,在屋里干啥呢?是不是怕见人啊?”
我没理他。
他看我没反应,更来劲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说,你可得看紧点,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别哪天跟人跑了!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被我掰断了。
我站起来,走到赵三面前。
“你他妈的,嘴巴放干净点!”
赵三仗着酒劲,也站了起来,挺着个啤酒肚:“怎么着?我说错了?你那媳uer妇本来就奇奇怪怪的,还不让人说了?”
“我让你说!”
我一拳就砸了过去,正中他的鼻子。
赵三惨叫一声,鼻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他也急了眼,跟我扭打在一起。
工地上顿时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老王带人把我们拉开了。
我脸上挂了彩,嘴角破了,火辣辣地疼。
赵三比我更惨,鼻子肿得像个紫茄子。
老王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明!你他妈想造反啊!工地上打架,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为了个女人,至于吗!”
“他嘴巴不干净!”我吼道。
老王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他妈给我滚蛋!这个月奖金,你俩都别想要了!”
我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心里又气又憋屈。
推开门,林岚正站在屋里,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看到我脸上的伤,她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赶紧跑过来,想碰我的脸,又不敢。
“没事,跟人闹了点别扭。”我装作不在乎地说。
“因为我?”她问,声音很轻。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转身从那个小布包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小瓶红药水和棉签。
她让我坐下,小心翼翼地给我擦药。
棉签沾着药水,轻轻地触碰我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但我没躲。
我看着她,离得很近,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疼吗?”她问,声音带着哭腔。
“不疼。”我说的是实话。
跟心里的那点甜比起来,这点皮肉伤,算个屁。
“对不起。”她低下头,“都怪我,给你惹麻烦了。”
“不怪你。”我抓住她拿着棉签的手,“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的手很凉,也很软。
被我抓住,她浑身一僵,想抽回去。
我没放。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林岚。”我看着她的眼睛,“以后,谁再敢说你一句不好,我还揍他。”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好像变薄了。
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候我收工回来,她会跟我讲白天看的书里的故事。
我才知道,她认识那么多字,懂那么多我听都没听过的道理。
她会问我工地上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会提醒我天冷了多穿件衣服。
我们之间,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我甚至开始产生一种错觉。
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这样过一辈子。
我开始拼命地干活,加班加点。
我想多挣点钱。
我想带她离开这个破工地,去租个好点的房子。
我想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
这个念头,像一团火,在我心里越烧越旺。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三年就过去了。
我们所在的这个项目,也接近了尾声。
这意味着,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我心里开始慌了。
离开这里,我们去哪?
我们的“交易”,是不是也该结束了?
林岚,她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不敢问。
我怕一问出口,这个美好的梦,就碎了。
我只能加倍地对她好。
发了工资,我第一时间给她买了一条新裙子。
不是什么名牌,就是在路边摊上买的,几十块钱。
但她穿上的时候,我感觉,比城里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
她也很高兴,在镜子前转了好几个圈。
那面镜子,是我从废料堆里捡来的,半边都是裂的。
可她脸上的笑,却是完整的,灿烂的。
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
借着酒劲,我问她:“林岚,等这个工地干完了,我们……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她正在洗碗,听到我的话,身体僵住了。
我紧张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很久,她才转过身。
灯光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陈明,”她开口,声音很平静,“你是个好人。”
我心里一咯噔。
我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但是,我们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我急了,“我不嫌你,你也别嫌我穷!我会努力挣钱,我……”
“不是因为穷。”她打断我,“陈明,你听我说,这三年,谢谢你。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
“但是,梦总有醒的一天。”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该结束了。”她说,“工程结束,我就该走了。”
“你去哪?”
她摇摇头:“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悲伤,“陈明,忘了我吧。就当……就当这三年,是一场梦。”
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没再说话。
我躺在地板上,睁着眼睛,一夜没睡。
我感觉我的世界,要塌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们之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她又变回了刚来时的样子,沉默寡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工程结束的前一天晚上。
我收工回来,推开门。
屋子里,是空的。
桌子上,干干净净,没有饭菜。
那盏我熟悉的,昏黄的灯,也没有亮。
只有一张纸条,压在一个信封下面。
我走过去,拿起纸条。
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
“陈明,我走了。谢谢你这三年。信封里的钱,是我攒下的,还有……还有我对你的补偿。不要找我,忘了我。保重。”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个信封。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钱。
我数了数,整整五万块。
这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
是我不吃不喝,干好几年才能攒下的钱。
可我看着这笔钱,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心里,空得像个无底洞。
我冲出屋子,疯了一样在工地上找。
我问遍了所有我能问的人。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就像三年前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
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站在空旷的工地上,夜风吹过,冷得刺骨。
我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然后,我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林岚走了。
带着我三年的梦,一起走了。
我拿着那五万块钱,离开了那个让我欢喜也让我心碎的工地。
我没有回老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娘解释这笔钱的来历,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催我结婚的眼神。
我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找了个新的工地,继续干我的老本行。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
屋子里,少了一盏等我回家的灯。
我把那五万块钱,存进了银行,一次也没动过。
那是她留给我的,我舍不得花。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这会不会真的是一场梦?
可是,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提醒着我。
那是我有一次干活不小心,被钢筋划伤的。
是林岚,哭着给我包扎的。
她说,以后干活一定要小心,不然她会担心的。
一切,都是真的。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这句话,纯属放屁。
两年过去了。
我没有忘了她,反而,她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她的笑,她的眼泪,她说话的语气,她给我擦药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换了几个工地,从小工,干到了带班的小组长。
手底下,也管着七八个工人。
工资高了点,住的地方,也从大通铺,换成了两人一间的宿舍。
我学会了抽烟,喝酒。
工友们都说,陈明变了,变得沉默了,也变得更狠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变。
我只是把那颗心,给锁起来了。
那天,我正带着兄弟们在一个高档小区的项目上赶工期。
老王,我以前的那个工头,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的电话,给我打了过来。
他现在自己包了点小工程,成了个小老板。
“陈明啊,在哪发财呢?”电话那头,老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
“王老板,你就别拿我开涮了,还是老样子,混口饭吃。”
“有个活,你接不接?”老王说,“城东那边,新开了一个大项目,‘云顶天宫’,听过没?那可是咱们市里最高档的楼盘!我拿下了其中一栋楼的钢筋活,缺个得力的带班,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云顶天宫?”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怎么样?过来帮我,工资我给你开最高!”
我想了想,答应了。
在哪干不是干呢。
一个星期后,我带着我手下的几个兄弟,出现在了“云顶天宫”的施工现场。
那场面,确实不一样。
比我之前待过的任何一个工地,都更气派,更规范。
连工人的安全帽,都是崭新的。
老王见到我,很高兴,捶了我一拳:“你小子,看着结实多了。”
我笑了笑。
安顿下来后,我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这里的活,要求更严,图纸更复杂。
我每天都泡在工地上,研究图纸,安排人力,忙得脚不沾地。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下去。
直到那天。
那天,项目上要开一个重要的技术交底会。
要求所有分包单位的负责人都必须参加。
老王临时有事,去不了,就让我替他去。
“陈明,你机灵,脑子也好使,替我去听听。甲方那边要求高,别给我掉链子。”
“我一个大老粗,去开会?”我有点怵。
“怕个球!就去听,把重点记下来就行!那边来的,都是管技术的,没人管你穿什么衣服!”
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我特意换了件干净的工服,把脸洗了又洗。
可一走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售楼部,我还是感觉自己像个怪物。
里面的人,个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我不熟悉的,高级的香味。
我找到会议室,缩在最角落的一个位置上,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隐形人。
会议开始了。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上了讲台。
她很高,很瘦,头发盘在脑后,显得干练又优雅。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各位,欢迎参加云顶天宫项目的技术交底会,我是本次项目的总负责人,我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
她的声音,和她的身体,一起,僵住了。
而我,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
感觉整个世界,都炸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死死地盯着讲台上那个女人。
那张脸,我太熟悉了。
就算她化了精致的妆,就算她穿着我从没见过的昂贵套装。
就算她的眼神,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冰冷,那么遥不可及。
我也能认出来。
她就是林岚。
那个在我工棚里住了三年,给我洗衣做饭,跟我说要过一辈子的女人。
林岚……
她也看到了我。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握着话筒的手,在微微发抖。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目光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
“林总?林总?”旁边有人小声提醒她。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猛地回过神。
她深吸一口气,避开我的目光,继续她的发言。
“……我叫林岚。”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冰冷。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我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
我只知道,我的眼睛,像生了根一样,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我看着她在讲台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我看着她跟那些西装革履的人,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她叫林岚,是真的。
原来,她真的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的。
那个地方,远到我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会议结束了。
人群渐渐散去。
我没有动,还坐在那个角落里。
林岚也没有走。
她站在讲台上,看着我。
我们之间,隔着十几排桌椅,却像隔着一个世界。
她的助理,一个年轻女孩,走过来,想说什么。
被她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朝我走了过来。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她在我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好久不见,陈明。”
她的声音,客气,又疏离。
我抬起头,看着她。
我想笑,可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起来。
“林总。”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她好像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眼神闪了闪。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一个臭打工的,不在工地,还能在哪?”
“我来开会,替我们老板。”
“王老板?”她立刻反应过来。
“是啊。”我点点头,“世界真小啊,林总。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她沉默了。
“当年,你为什么要走?”我终于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五年的问题。
“为什么不辞而别?”
“那五万块钱,是什么意思?施舍我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五年的愤怒和委屈。
“你把我陈明当什么了?一个傻子?一个可以随便利用,又可以随便丢掉的工具?”
“不是的!”她急切地开口,“陈明,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冷笑,“好啊,你解释。我倒要听听,高高在上的林总,当年是怎么屈尊降贵,跑到我们那狗窝一样的工地上,陪我这个臭苦力,演了三年夫妻的!”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玩?特别刺激?”
“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跟人打架,为你拼命赚钱,为你做着白日梦,你是不是在背后,都快笑死了?”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向她。
也扎向我自己。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都在颤抖。
“我没有……”她喃喃地说,“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那你怎么想的!”我猛地站起来,逼近她,“你告诉我!”
她被我吓得后退了一步。
眼圈,红了。
“对不起。”她说,“陈明,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吼道,“我要听实话!”
她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里……不方便说。”她声音哽咽,“下班后,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好吗?”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看着她近乎哀求的眼神。
心里的那堵墙,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我没说话,转身就走。
走出那个金碧辉煌的售楼部,外面的太阳,刺得我眼睛疼。
我回到了工地。
工友们看到我,都围了上来。
“明哥,会开完了?甲方咋说的?”
我摆摆手,什么话都不想说。
我一个人,爬上了还未封顶的楼顶。
坐在钢筋上,点了一根烟。
风很大,吹得我衣服猎猎作响。
我看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我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我跟她,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五年,我像个傻瓜一样,守着一份虚无缥缈的回忆。
而她,早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活得风生水起。
我们之间的那三年,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一场逃亡?
一场游戏?
还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意外?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
去了,又能怎么样?
听她讲一个我无法理解的故事?
然后,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继续回来搬我的砖?
可如果不去,我不甘心。
那三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我不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
最后,我还是去了。
我脱掉了那身满是泥点的工服,换上了我最好的一件衬衫。
那还是林岚给我买的。
我打车,去了她公司楼下。
那是一座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顶的摩天大楼。
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跟我不是一个画风。
我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个要饭的。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林岚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换了一身衣服,不是白天那套咄咄逼人的套装,而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
就是我记忆里,她最常穿的那种。
她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
看到我,她站了起来。
“你来了。”
我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服务员过来问我要喝什么。
我看了看菜单上那些我看不懂的名字,和后面那咋舌的价格。
“一杯白水,谢谢。”
林岚帮我要了一杯拿铁。
“你以前,不是喜欢喝这个吗?”她说。
我愣住了。
我记起来了。
有一次,我们路过一家咖啡店,我看着里面的海报,随口说了一句,这玩意儿看着挺好喝。
后来,她就用我们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给我买了一杯。
我喝了一口,又苦又涩,难喝得要死。
但我还是当着她的面,全喝完了。
我说,好喝。
原来,她还记得。
咖啡端了上来。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说吧。”我先开了口。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她抬起头,看着我,“五年前,我家里出了点事。”
“我爸的公司,遭人暗算,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为了救公司,我爸想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进行商业联姻。”
“那个人,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比我大二十多岁,名声很不好。”
“我不愿意。我跟我爸大吵了一架,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我身上没带多少钱,也不敢用身份证,怕被他们找到。我一个从小没吃过苦的大小姐,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我被偷过,被抢过,最惨的时候,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两天。”
“后来,我无意中走到了你们那个工地。我看到你,一个人蹲在那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不会害我。”
“所以,我才想出了那个荒唐的办法。”
“我知道很自私,很过分。可是当时,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我静静地听着。
这些话,像电影情节一样,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
但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爸还是没挺过去,公司破产了。那个要跟我联姻的人,也因为别的案子,被抓了进去。”
“家里的危机,算是解除了。我一个朋友,找到了我,告诉了我这一切。”
“我必须得回去。我爸倒下了,家里一团糟,我不能再躲着了。”
“所以,你就走了?”
“嗯。”她点点头,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我不该不辞而别。可是陈明,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怎么告诉你,我其实是个骗子?我怎么告诉你,我们之间,隔着一道你无法想象的鸿沟?”
“我怕你恨我,也怕……也怕我舍不得走。”
“那笔钱,不是施舍。”她说,“那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了。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不要再那么辛苦。”
我沉默了。
原来,是这样。
不是游戏,不是玩弄。
而是一场,无可奈何的逃亡。
我心里的那股怨气,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只剩下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那这五年……你过得好吗?”我问。
她苦笑了一下:“好?怎么可能好。”
“我回去之后,面对的是巨额的债务,和我爸一蹶不振的身体。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只能硬着头皮,去学着接管这一切。”
“我求过人,也被人羞辱过。我喝过数不清的酒,也熬过数不清的夜。”
“这五年,我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
“云顶天宫这个项目,是我翻身的机会。我赌上了所有,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和我一样的,疲惫。
“陈明,你知道吗?这五年,我最常想起的,就是在工地上的那三年。”
“虽然很苦,很穷,住在那样的破屋子里。”
“但那是我睡得最安稳的三年。”
“因为,我身边有你。”
“我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勾心斗角。我只要给你做好饭,洗好衣服,等你回来,就觉得很心安。”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林岚,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就那样跟你过一辈子,该多好。”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我伸出手,想去给她擦眼泪。
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因为常年干活而布满的老茧和伤痕。
再看看她。
我们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
“都过去了。”我收回手,声音沙哑。
“过不去的。”她摇着头,“陈明,我欠你一个道歉,也欠你一个……解释。”
“现在,我都告诉你了。”
“你可以恨我,也可以骂我。我都认。”
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我还能说什么呢?
恨她吗?
好像也恨不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命运的会捉弄人。
“我不恨你。”我拿起桌上的那杯白水,一饮而尽,“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不过现在,我想通了。”
“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挺好。”
我站起身,准备走。
“陈明!”她叫住我。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朋友?
我笑了。
我们怎么做朋友?
“林总,你别开玩笑了。”我说,“我一个搬砖的,高攀不起。”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咖啡厅,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深了。
我没有打车,一个人,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感觉,我好像做了一场更长的梦。
梦醒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不,比原点更糟糕。
至少,在遇到她之前,我心里,是没有这样一个人的。
第二天,我照常去工地。
老王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我刻意地避开所有可能遇到林岚的场合。
我不想再见到她。
我怕我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理防线,会再次崩塌。
可是,这个工地,就是她的地盘。
我怎么可能避得开。
几天后,她来视察工地。
身边跟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工装,戴着安全帽,跟在我记忆里那个穿着连衣裙的柔弱姑娘,判若两人。
她从我身边走过,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好像,我们真的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那天下班,老王找到我,递给我一个信封。
“陈明,这是甲方林总,特意交代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沓钱。
“什么意思?”我皱起眉。
“林总说,这是给你的奖金,奖励你工作认真负责。”老王说,“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跟林总搭上线的?她今天还特意问起你了。”
我把钱,塞回给老王。
“王头儿,这钱我不能要。你帮我还给她。”
“你傻啊!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我嫌脏。”
我没再理会老王,径直走了。
我不能要她的钱。
三年前那五万,我已经还不清了。
我不能再欠她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林岚直接找到了我。
她把我叫到了工地的办公室。
“为什么不要钱?”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
“无功不受禄。”我淡淡地说。
“这是你应得的!”
“我不需要。”
“陈明!”她提高了音量,“你非要跟我把关系弄得这么僵吗?”
“我们之间,还有关系吗?”我反问。
她被我噎住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我没有。”
“你有!”她走到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就是在生我的气!你觉得我骗了你,觉得我瞧不起你!”
“难道不是吗?”
“不是!”她吼道,“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陈明,在我心里,你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强!”
“那你为什么又要给我钱?你是不是觉得,钱可以弥补一切?可以抹掉我们那三年?”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得眼圈都红了,“我只是……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你能为我做什么?”我看着她,“你能让时间倒流吗?你能让我忘了那三年吗?”
“你能……你能回到我身边,继续给我洗衣做饭,跟我过那种穷日子吗?”
我一连串的反问,让她哑口无言。
她怔怔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她不能。
我们都回不去了。
“林总。”我后退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有所亏欠,那就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就让我们,各自安好。行吗?”
说完,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但我没有回头。
长痛不如短痛。
我跟她,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从那以后,她真的没有再来找过我。
只是,我总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暗中注视着我。
有时候,是我在楼顶绑钢筋的时候。
有时候,是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
工期过半的时候,工地上出了次事故。
一个新来的小工,操作不当,从三楼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当时,我就在他旁边。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但他下坠的冲力太大,把我也带了下去。
我们俩一起,从三楼摔了下去。
幸运的是,下面是刚运来的沙堆。
我们都没死。
但我为了护住那个小工,自己摔得不轻。
左腿,骨折了。
我被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打着石膏,动弹不得。
老王来看我,一个劲地夸我英勇。
“陈明,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甲方那边都知道了,说要给你申请见义勇为奖!”
我苦笑了一下。
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就是一种本能。
晚上,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正疼得睡不着,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是林岚。
她穿着便服,脸上没有化妆,神情憔悴。
她走到我床边,看着我打着石膏的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声音颤抖。
“死不了。”我别过头,不想看她。
她没说话,默默地坐了下来。
她给我削了个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牙签插着,递到我嘴边。
我没张嘴。
“吃一点吧。”她轻声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还是不理她。
她就那么举着,手一直在抖。
最后,我还是心软了。
我张开嘴,吃下了那块苹果。
很甜。
“你走吧。”我说,“被人看到不好。”
“我不怕。”她说,“我就想在这里,陪着你。”
那天晚上,她没有走。
她就坐在我的床边,守了我一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抚摸我的脸。
我睁开眼,看到她正趴在床边,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痕。
我心里,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来。
给我送饭,陪我说话,帮我擦身子。
就像,就像三年前一样。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过去,也没有提未来。
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五年的空白。
我们就只是,陈明和林岚。
一个受伤的男人,和一个照顾他的女人。
我的腿,在一天天好转。
我知道,我很快就要出院了。
出院之后呢?
我们又要回到,林总和钢筋工的身份吗?
我不敢想。
出院前一天晚上。
她照常来看我。
病房里很安静。
“陈明。”她突然开口。
“嗯?”
“等你好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该来的,总会来。
“继续干活呗。”我说,“还能有什么打算。”
“别干了。”她说,“太危险了。”
“不干这个,我能干什么?我除了力气,什么都没有。”
她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说:“你可以……跟我干。”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来我公司。”她说,“我给你安排一个职位。不用在工地风吹日晒,安安稳稳的。”
我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
“林岚,”我叫她的名字,“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不是!”她急了,“我是真的……真的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说,“我陈明,虽然穷,但有手有脚,我养得活自己。”
“我不是可怜你!”她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陈明,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为你做点事,就那么难吗?”
“是难。”我看着她,“因为我不知道,你为我做的这些,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别的什么。”
“如果是同情,我不需要。”
“那如果是别的呢?”她逼问。
“别的什么?”
她看着我,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烧。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又炸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从三年前,不,从五年前,我就喜欢你了!”
“在工地的三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离开你的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陈明,我不是在可怜你,也不是在补偿你。”
“我只是……只是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哭了。
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我彻底傻了。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跟我说这些。
我以为,她对我,最多也就是一点愧疚,一点同情。
我从来不敢奢望,她会喜欢我。
“你……你别开玩笑了。”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不合适的。”
“有什么不合适!”她说,“你未娶,我未嫁,我们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合适!”
“可是……你的身份……”
“去他妈的身份!”她爆了一句粗口,让我目瞪口呆,“我林岚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关别人屁事!”
“我爸的公司,我已经带上正轨了。我现在,谁也左右不了我!”
“陈明,我只要你一句话。你……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
她紧紧地盯着我,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我能说什么?
我能说没有吗?
如果没感觉,我为什么会因为她的离开,消沉了五年?
如果没感觉,我为什么会因为她的出现,方寸大乱?
如果没感觉,我为什么会因为她这几天的照顾,就再次心软,再次动摇?
我喜欢她。
我爱她。
从她住进我那个破工棚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她了。
只是,我不敢承认。
我怕,那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怕,那是我配不上的一场梦。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说话啊!”她急了,上来抓住我的胳膊。
我看着她,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她眼里的期盼和不安。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有。”我说,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我他妈的,早就对你有感觉了。”
她在我怀里,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五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我抱着她,感觉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原来,这场梦,不是我一个人在做。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我出院后,没有再回工地。
林岚给我办了离职手续,顺便,把我也“离职”了。
她把我带回了她的家。
那是一套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江景大平层。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夜景,感觉像在做梦。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林岚从身后抱住我。
我转过身,看着她:“我……我还是觉得不真实。”
“以后,你就会习惯了。”她笑着,在我嘴上亲了一下。
我开始学着,适应一种全新的生活。
学着穿西装,学着打领带。
学着吃西餐,学着喝红酒。
学着,当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林岚把我安排进了她的公司,从最基层的职位做起。
她说:“我不想让你觉得,你是靠我。我想让你,靠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开始拼命地学习。
学项目管理,学成本核算,学所有我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
我只有初中文化,学起来很吃力。
但我没有放弃。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岚,她一直在我的身边。
她会陪我熬夜看资料,会耐心地给我讲解我不懂的地方。
她是我最好的老师,也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公司里,自然也少不了风言风语。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林总的“男朋友”。
很多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在他们眼里,我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建筑工人,根本配不上光芒万丈的林总。
我听到了,也不去辩解。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我要用实力,堵住所有人的嘴。
一年后,我凭着自己出色的表现,和在工地上积累的丰富经验,成功地主导了一个小项目,并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我用事实证明了,我陈明,不是废物。
那天,在庆功宴上,我喝了很多酒。
林岚扶着我回家。
“陈明,你真棒。”她看着我,眼睛里,是满满的骄傲。
我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林岚,我们结婚吧。”
她愣住了。
随即,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你说真的?”
“真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枚我用我自己的工资,买的钻戒。
虽然不大,但那是我全部的心意。
“我陈明,这辈子,没求过人。”我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今天,我求你。”
“林岚,嫁给我,好吗?”
她哭着,笑着,用力地点头。
“我愿意!”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邀请太多的人,只有一些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
她的父亲,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他把我叫到一边。
“陈明。”他开口,“林岚这孩子,从小就犟。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知道,你们以前……有过一段过去。”
“我曾经,也看不起你。”
“但是现在,我把她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看着这位曾经的商界大佬,如今满头白发的老人。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爸,您放心。”
那一声“爸”,我叫得无比自然。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就红了。
婚礼上,我看着穿着婚纱的林岚,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牵起她的手,感觉像是牵住了我的一生。
“陈明。”她看着我,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是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也不是把公司救了回来。”
“而是,在那个炎热的下午,在那个嘈杂的工地,我遇见了你。”
我笑了。
“我也是。”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在那个下午,我没有把她赶走。
而是把她,留在了我身边。
我们的故事,像一部跌宕起伏的小说。
有过误会,有过分离。
有过泪水,也有过欢笑。
但最终,我们还是走在了一起。
因为,真正的爱情,从来都与身份、地位、金钱无关。
它只关乎,两颗想要靠近的心。
如今,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搬砖的穷小子,在公司的职位也越来越高。
林岚也渐渐放手公司的事情,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家庭上。
有时候,夜深人静,她会靠在我怀里,问我。
“陈明,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我啊。如果没有我,你可能还在工地上,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娶一个普通的姑娘,生一堆孩子。”
我笑了,搂紧她。
“我从不后悔。”
“我只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
“也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你走了。”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像只满足的猫。
“幸好,”她说,“我们没有错过。”
是啊,幸好。
我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璀璨如星。
我知道,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有无数个像我曾经一样的人,在为了生活而奔波,在为了梦想而挣扎。
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是林岚,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她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拥有这样的人生。
原来,爱,真的可以跨越一切。
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睡吧,我的林总。”
“嗯,晚安,我的陈工。”
我们相视一笑。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
但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我都会紧紧牵着她的手,再也不会放开。
因为,她是我用三年的假夫妻,换来的一辈子的真爱。
是我陈明,这辈子,最大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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