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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最美的风景在足下

排行榜 2025年07月24日 01:02 1 admin

文|张智辉

《东坡志林》里记载着一则苏轼爬松风亭的旧事:他与友人登山,“足力疲乏,思欲就亭止息”。良久,忽曰:“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话音未落,“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

“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脱钩”后的东坡凭着以天地为庐的旷达与圆融,在命运的反复抛掷中,反而找到了人生的大追求。乌台诗案几乎断送了他的性命,黄州、惠州、儋州的贬途,一程比一程荒僻。但他从不用死脑筋去撞命运的墙,反倒学会了转弯,在黄州东坡种地,在惠州江头品尝美食,在儋州茅舍讲经。他放得下翰林的锦绣,也耐得住生活的粗粝,从不与失意较劲,只与清风明月、麦饭蔬食和解。那些砸向他的苦难,终究成了酿造他诗酒的原料,让他在波折里活出了千般滋味。

当下便好,何必登顶,东坡在“转角”处觅得新景。与之相比,王阳明更是惊世骇俗。他曾两次参加会试落第,同辈多因失意而颓唐,他却道“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成为科举场中的“另类”。他将耻辱的标准从外在的功名结果,转向内在的心态是否被外物扰动。在他看来,科举落第只是事之不遂,但若因此患得患失、动摇心志,则是对心之本体的背叛,这才是真正的耻。

王阳明倾其一生,“立志为圣贤”,超越了世俗的羁绊和桎梏,在龙场驿、南赣平叛、巡抚两广等经历中,将心学思想融入实践,最终达成“三不朽”。

青年才子唐伯虎以乡试第一的姿态进京会试,却因牵连贿赂考官案锒铛入狱。这场无妄之灾不仅摧毁了他的仕途,更让他沦为士林笑柄。出狱后,他在《与文徵明书》中悲叹:“海内遂以寅为不齿之士,握拳张胆,若赴仇敌。”曾经的“江南第一才子”,从此只能在《落花诗》中借"刹那断送十分春"的落花,隐喻自己被命运劫掠的人生。

但他没困在“怀才不遇”的怨怼里,反倒挥别了对官场的执念,在桃花坞里种满诗意。他画仕女眼波流转,画山水烟霞氤氲,把满心不平都泼洒在宣纸上。那些命运不公的苦与痛,终成了他笔墨里的灵动,让他从科举失意者,活成了诗、书、画三绝的“五百年来一才子”。

“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郑板桥跻身仕途,历经二十年沉浮,却在任潍县县令时,因开仓赈灾得罪权贵,被诬告贪腐而罢官。

人文|最美的风景在足下

从县令到布衣,旁人替他惋惜,他却笑着卷起行囊,一头扎进扬州的市井里。他挥别了官场的束缚,把笔墨对准竹石兰草,竹子的劲节、石头的憨直,都是他不肯折腰的性情。他不再纠结于无奈和得失,反倒在卖画为生的日子里,以“难得糊涂”的通透,成了“扬州八怪”里最亮眼的一抹色彩,让那些排挤他的不公,化为成就他独特风骨的基石。

人生如行山,有人执着于登顶望尽天涯,却在陡坡处跌倒;有人在转角处稍作停留,忽见溪泉映月,松风入怀。上述这些大咖们,都曾遭遇命运的陡坡,却在转身的刹那,于不同的风景里,以不同凡响的人间清醒,活成各自的人间风景。他们的豁达里藏着倔强,通透中裹着伤痕,在不甘沉沦的底色上,晕染出中国文人最动人的生命纹路。

他们的人生,从来不是登顶的辉煌,而是行路的踏实。苏轼没做成贤相,却成了“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大家;唐伯虎没中状元,却在桃花坞里活成真性情的“仙人”;郑板桥没当名臣,却用竹石刻下了文人的风骨。

人生的风景,未必在必须到达的高处,而在愿意停留的当下,亭下的清风,花间的醉眠,画案上的竹影,都是转身时撞见的惊喜。

就像苏轼在《记承天寺夜游》里所写:“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所谓“闲人”,不是无所事事的慵懒,而是在忙碌的世俗里,肯为“月色竹柏”驻足的从容。他们都是这样的“闲人”,在命运的岔路口,没有执着于看似该走的路,而是俯身捧起月光于掌心。

(作者为济南市作协会员、济南诗词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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