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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县古道记

排行榜 2025年08月02日 14:51 3 cc

东门路:石板上的盐香与蹄声

从东门出发,向不同方向延伸的几条路线,像脉络般串联起周边的乡野与城镇,每一步都藏着风土与故事。

仁寿县古道记

出仁寿东门,第一程便是十里外的饥渴店。这店名是往来人叫出来的——蜀地山路磨脚,行至此处多是口干舌燥、肚腹空响,故而路边三间茅棚成了天然歇脚处。店主是个跛脚老汉,总在门口支着柴火灶,铁锅里常年温着糙米粥,屋檐下挂满草鞋和盐巴袋。挑夫们最爱在此卸下肩头的盐篓,蹲在青石板上呼噜喝粥,听老汉讲前头泡马滩(今宝马场)的水情:"昨儿暴雨,滩涂涨了半尺,要过可得等日头把石墩晒出来。"墙上糊着层又一层黄纸,都是前人留下的路记,最显眼的一行是"泡马滩渡水,候午时,水退三尺",墨迹被雨水泡得发蓝,却字字清晰。

再行十里到泡马滩,滩涂像条没系紧的灰布带,缠在两山之间。水浅时可见滩底青黑色的石板,被马蹄踩得发亮,石缝里嵌着细碎的盐粒——这是往资州运盐的商队留下的痕迹。水涨时就得等渡船,艄公是个络腮胡大汉,竹篙一点,木船便在漩涡里打个转,舱底总堆着些给傅家场(今富加场)杂货铺捎的洋布。滩边有株老黄桷树,树洞里藏着个瓦罐,路人常往里塞些铜钱,说是给淹死的行旅买路钱。

过了滩,便是胡家坝和李家坝。这两片坝子是蜀地平川的模样,春末时秧田绿得淌油,田埂上的豌豆花串成白帘子。胡家坝头有座土地庙,庙前晒着靛蓝的土布,李家坝的打谷场边总停着几辆独轮车,车辙里还留着前夜的雨水。坝上的人认路不靠路牌,只说"过了胡家的晒谷场,再走三个田埂就是李家",田埂边的水渠里,常有孩童摸鱼,见了陌生行人便举着泥鳅喊:"往傅家场?顺着水渠走,闻着盐香就到了!"

十五里后到傅家场,这是东门路上第一个像样的集市。青石板街被盐担磨得发亮,两侧铺子多是盐行和客栈,"张记盐栈"的幌子总在风里摇,掌柜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柜台上摆着个粗瓷碗,专给挑夫倒免费的凉茶。场尾有座石拱桥,栏杆上刻着"正德年建",桥下河水带着淡红色——上游甦甲滩(今苏家滩)的红砂岩染的。行人们爱在桥边歇脚,看盐商们把盐篓装上马车,车轴压过石板的声响,能传到三里外的甦甲滩。

甦甲滩的水是红的。滩边人家说,是山岩里的朱砂浸了水,故而连滩上的卵石都带着淡红。这里曾有座僧人造的石桥,如今只剩三块断石在水里泡着,石上长满青苔,倒成了鱼窝。过滩后是青石山(今板桥场),山不高却陡,石阶像从岩缝里抠出来的,最险处得手脚并用,山顶有块平石,能望见兴隆场的炊烟——那是下一个十里的去处。兴隆场虽小,却有个铁匠铺,打出来的马掌特别耐磨,挑夫们路过总要换副新掌,铁匠师傅挥锤时,火星能溅到路对面的酒肆里。

从兴隆场再行二十里到何家场(今禾加场),便闻得到河风里的鱼腥味。这场子挨着河,码头边停着运盐的木船,船工们光着膀子扛盐袋,号子声能惊飞芦苇丛里的白鹭。场头的茶馆里,总有人讲何家场的盐价,说比资州城(今资中县城)里便宜两文,故而不少商贩特意绕路来进货。最后十五里到廖家湾,湾里人家多姓廖,屋前屋后种着橘子树,熟了的橘子落得满地,过路的人捡两个揣兜里,甜得能压下一路的苦累——自此,便踏入了资州(今资中县)地界,再往前行一百四十五里,石板路会渐渐宽起来,直到资州城的青砖城墙撞进眼里。

东门往南还有条岔路,七十里到甦甲滩。这滩比泡马滩平缓,滩边有株老榕树,树下常停着几顶轿子——那是往陆家场(今禄加场)去的官吏或乡绅。从甦甲滩向南行四十五里到陆家场,场里的观音庙香火盛,庙祝能背出沿途每座桥的名字。再十里到甘泉寺(即甘泉镇,今安全场),寺里的泉水据说能治脚气,挑夫们总带着瓦罐来装,和尚们也不拦,只笑着说"多带些,石金刚(今识经场)的路更磨脚"。

石金刚是座孤岩,形状像尊呲牙的金刚,岩下的路仅容一人过。过了岩行二十里到青龙场,场边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能看见水底的铜钱——都是行人许愿丢的。从这里再走三十里,便是罗泉井州判署(原始建县罗泉盐井,后划入磐石县,今资中县罗泉镇),那镇子满街都是盐井,井口的轱辘转起来,吱呀声能传到半夜。若从石金刚折向东南,二十里便入了威远地界,那路更窄,却藏着些煤窑,窑工们常背着煤块往仁寿赶,煤灰把石板染得乌黑。

我们再从出东门沿石板路向东,十里便到孙家河。河岸是细软的黄沙,春夏时节芦苇丛生,常有孩童在浅滩摸鱼,妇人蹲在青石板上捶打衣裳,木槌敲出的“砰砰”声混着河水哗哗响,能传半里地。过了孙家河再行二十里,便是大滑石(今大化场)——这地名来得实在,漫山遍野都是青灰色的滑石,大的如桌面,小的似蒲团,雨后石面泛着水光,走快了容易打滑,行人多会放慢脚步,倒能细看石缝里钻出的野菊与蕨类。

再往前二十里到文公庵(今文宫场)。庵堂藏在半坡上,青砖灰瓦被爬墙虎裹了大半,门前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松,枝桠歪歪扭扭伸向天空,树底下摆着几块平整的石板,是赶路人间歇歇脚的好地方。庵里常驻着两个比丘尼,见有人来便递碗粗茶,茶水里飘着几片野薄荷,清清凉凉的。出了庵堂再走二十里到奥林场(今鳌林场),这是个山货集散的小场镇,街面上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两侧铺子多卖核桃、花椒与晒干的菌子,摊主多是山民,嗓门洪亮,讨价还价声能掀翻屋顶。从奥林场再赶二十里,就到了高家场,场口有“高家场”三字牌坊,过后脚下的路便换了样式,是往华阳县(今双流区)简州(今简阳市)地界,石板缝里多了些细碎的贝壳,许是早年河道变迁留下的痕迹。

若从高家场往东南拐,十五里便到涌泉寺。寺门是两扇斑驳的木门,门环被摸得锃亮,跨进去便是两株三人合抱的古柏,树龄怕有百年,枝繁叶茂如巨伞,遮住大半个院子。寺里的钟声很特别,敲起来“嗡——”的一声能荡开很远,据说早年附近村落娶亲,都要请寺里的和尚敲钟祈福。过了涌泉寺的后殿,脚下的路牌便换了字:“简州界”,原来已踏入简州地界了。

另一条从东门出发的路,是奔着简州城去的。先向东南行二十里到朱家桥(今珠嘉场),这桥是青石砌的,桥洞呈半圆形,倒映在水里像个完整的月亮。桥面被几百年的脚步磨得溜光,雨天踩上去得踮着脚走。过了桥再拐个弯,五里就到舒家场。场头那棵老槐树怕是有上百岁了,树干裂了道大缝,里头塞满了村民敬的红布,树底下总围着几个摆摊的:卖糖人的捏着竹签转,糖稀在手里变成孙悟空;纳鞋底的妇人凑在一块儿,手里针线飞,嘴里家长里短说个不停。

从舒家场再赶二十五里到方家场,这里最出名的是酒坊。离场镇还有三里地,就能闻到酒糟的酸香,那香气混着谷物的甜,勾得人直咽口水。酒坊老板是个红脸膛的汉子,总爱舀一勺新酿的米酒给路人尝,酒液清冽,入喉带点辣,回味却甜丝丝的。出了方家场,二十里到向家场,这地方挨着大片稻田,春末稻苗绿油油铺到天边,秋来金黄的稻穗压弯了秆,风一吹便起浪,田埂上常有稻草人披着破衣裳,吓退偷谷的麻雀。

再走二十里到龙江寺,寺前那口古井据说是唐代挖的,井口被井绳勒出了深深的沟痕,井水常年满着,清得能看见底,渴了的行人舀一瓢喝,凉得直咂嘴。从龙江寺再赶十里,就到了简州镇金桥(今简阳市镇金镇),桥边立着块石碑,刻着“距简州界百里”,原来这一路算下来,正好走了一百里。过了金桥,路便宽了些,再往东南八十里,穿过几片桑林与菜园,就能望见简州城的城墙——青砖砌的墙顶爬着野草,城门洞下总有挑着担子的货郎,喊着“针头线脑——”的调子穿城而过。

若从舒家场不往方家场走,转而向北,又是一条入简州的路。十五里到秦家庙,庙不大,就一间正殿,里头泥塑的神像虽有些斑驳,却透着股古朴气,神像前的香炉里总插着几炷香,多是附近村民来求风调雨顺的。再行十五里到圆通寺(今元通场),寺后有片竹林,竹子长得又高又密,风一吹,竹叶“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说话。寺里的僧人常提着竹篮去挖竹笋,回来炒成斋菜,香气能飘到寺门外。

从圆通寺再走十里到三星场,这地名因镇口三块巨石得名——那石头呈品字形立着,传说是天上掉下来的星辰变的,村民逢年过节会去烧香,石头缝里塞满了零钱与红布。过了三星场再赶十里到观音寺(今观寺场),寺前有座石拱桥,桥下流水潺潺,桥栏上刻着模糊的莲花纹,过了桥便是简州地界,路边的界碑被雨水冲刷得发白,却仍能看清“简州”二字。

还有一条从东门向东北去的路,专通简州老龙场。出东门二十里到陈家湾,这湾里多是陈姓人家,房前屋后都种着桃树,春天桃花开得轰轰烈烈,粉白的花瓣落满田埂,像铺了层薄雪;秋天桃熟了,枝头挂着沉甸甸的果子,红扑扑的,过路的人渴了,喊一声“借个桃吃”,主人家总会笑着递来三两个。

从陈家湾再行十五里到龙过滩,滩头的水不深,却流得急,鹅卵石被冲得溜圆,阳光一照泛着光。滩边有间茅草屋,住着个摆渡的老汉,若遇着涨水,他便撑着木筏送行人过河,筏子晃悠悠的,能看见水里的小鱼成群游过。过了滩再走十五里到张家桥(今曲江场),桥头有间杂货铺,铺子里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样样齐全,老板是个胖婶,见人就笑,说“歇脚不?喝口热茶”,茶是山里采的野茶,泡在粗瓷碗里,带着点苦味,却解乏。

从张家桥向北拐,二十里到龙桥场。这场镇逢三、六、九赶集,到了日子,四乡八邻的人都往这涌,卖菜的、说书的、耍把戏的挤在一条街上,热闹得很。场中间有棵皂荚树,树下摆着张旧八仙桌,常有人围着打纸牌,输赢不大,图个乐子。从龙桥场再赶二十五里,就到了简州老龙场,场尾那座土地庙的墙都塌了半边,神像却还立着,村民说这庙护着一方平安,过了庙便是简州地界,路边的野草都像是换了个品种。

往东北去的路,则通向白土镇(今北斗镇)。从东门出发,三十五里到青岗丫(青岗场),这是个山坳,漫山都是青岗树,叶子呈长椭圆形,秋冬也不怎么落,山坳里便总透着股深绿。树下常堆着些干草,是赶车人歇脚时给牲口喂的,偶尔能看见几头驴子甩着尾巴嚼草,赶车人则蹲在一边抽旱烟,烟袋锅“吧嗒吧嗒”响。

从青岗丫再行二十五里到谢庵寺(今谢安场),庵里有块明朝的石碑,碑上刻着建庵的缘由,字已模糊,却还能认出“万历”“捐资”等字样。庵堂的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冬天花开时,满院都是香的,附近的人会来折几枝插瓶。出了谢庵寺再走三十里,就到了白土镇——据说此地生产白土,因而镇子的房子多是白石灰抹墙,黑瓦盖顶,在阳光下亮堂堂的,街面上的铺子多卖农具,镰刀、锄头摆得整整齐齐,木柄上还留着新漆的红印。

还有一条通往资州与资阳的路,走起来稍远些。从东门向西南行五十里到傅家场,这地方的豆腐脑是一绝——用石磨磨出的豆浆,点得嫩生生的,浇上榨菜末、酥黄豆与红油,盛在粗瓷碗里,滑溜溜的,一勺下去颤巍巍的,配着刚出炉的油饼吃,是赶路人间歇的美味。

从傅家场向北拐,二十里到芋头场(今玉龙场)。这地方的田埂上满是芋头叶,大如伞盖,绿油油的遮住了地面,秋收时村民会扛着锄头挖芋头,刨出来的芋头带着泥土,沉甸甸的,表皮毛茸茸的,煮熟了粉糯香甜。从芋头场再走二十里到杨家场,场边有片杨树林,树长得笔直,春天抽芽时满树嫩绿,秋天叶子黄得像金箔,风一吹便簌簌往下落,铺得地上金灿灿的。

过了杨家场,十里就到了白土镇,与西北来的路在此交汇。从白土镇再赶二十里到茨笆坳(今属雁江区),这是个长满荆棘的山坳,茨藤缠着灌木,人走过去得拨开枝桠,裤脚常被勾出毛边。过了坳口,路边的界碑便换了字:“资州界”,再往前没多远,又见一块碑刻着“资阳(今雁江区)界”——原来这一路一百二十里,已连跨两界。从这里再走六十里,穿过几片棉田与菜园,就能望见资阳县城(今资阳市中心,雁江区城)的城楼,城门口的石狮子被摸得发亮,守城的兵卒挎着腰刀,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若从芋头场不往杨家场走,向北另有一条路。二十里到周龙场(今中农场),场里有间老茶馆,黑瓦土墙,屋里摆着几张缺了腿的八仙桌,茶客多是老汉,捧着粗瓷茶碗,抽着旱烟,聊的不是庄稼就是天气,茶是本地的老叶茶,泡得浓黑,喝着苦,却能提神。从周龙场再行十五里到徐家尖山,山顶能望见远处的炊烟,一条小路蜿蜒向下,路边立着块石碑,刻着“距资州界一百零五里”——原来这一路,也踏入了资州的地界。

这几条从东门出发的路,串起了河湾、场镇、寺庙与山川,每一寸土地都浸着烟火气,走下去,仿佛能从脚印里读出世代行人的故事。


南门路:废场与新集的更迭

从南门出发,向不同方向延伸的几条路,像蜿蜒的丝带,串起了沿途的乡野风光与人间烟火,每一步都藏着独特的景致与故事。

南门的路,是跟着集市兴衰走的。原本出南门第一站是龙泉驿,然不知什么时候被废弃,遗址荡然无存,变成了农田。现今的南门第一站需行至二十里到高店子,这地方原也个驿站,后来驿站废了,留着几间土房卖茶水。店主说,往偏坝河的路得顺着田埂走,"河上木桥去年被冲了,现在搭着竹筏,撑筏的是个哑巴,你指对岸他就懂"。十五里后到偏坝河,竹筏晃悠悠的,筏子上的竹片被水泡得发黄,撑筏哑巴总在筏中间摆个瓦盆,里面盛着自己种的橘子,过路的人拿两个,他便咧开嘴笑。

再过十五里到镇子场(今始建场),这是南门路上的大站,原是始建县城遗址,场中心有棵老黄桷树,树洞里藏着场镇的"路引"——一块刻着周边村落的木牌,是早年乡绅们凑钱做的。从镇子场往南飞凤岩(今凤陵场)二十五里路多是上坡,岩上的石头真像只展翅的凤,岩下有块平整的石板,刻着"飞凤岩"三个大字,据说夜里有磷火在字上游动,像凤的眼睛。

早年飞凤岩后十里是新场,如今却只剩断墙——《补纂》里说的"新场废",是真废了。断墙间长满野蒿,只有块歪倒的石碑记着"正德年立"。替代它的是十五里外的涂家场,这场子因途家庙得名,庙不大,却供着尊木雕的"路神",往来人都要拜一拜。场里的铺子多是新搭的,卖的多是飞凤岩的柴火和涂家坝的菜,掌柜们总说:"比新场热闹,庙门口能停十辆马车呢。"

从涂家场再行三十五里到汪家场(今汪洋场),这场子大,据说兴建于明代,这场的街面上能跑马车。最显眼的是"汪记碗庄",门口堆着刚出窑的粗瓷碗,碗沿带着窑火的焦痕。往碗厂场(今威远县上碗厂场)的十里路,空气里都飘着陶土味,碗厂的烟囱黑黢黢的,窑工们赤着膊把碗坯送进窑,汗水滴在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过去碗厂场往上五里是五皇场,如今也废了,只剩个土戏台,台板上还留着戏班的墨迹。《补纂》说"今之场在六十里外",那新场藏在山坳里,因靠近积福场,倒成了杂货集散地。从积福场再行十里到查家场(今威远县越溪场),这是往威远的要道,场里的客栈总住满运煤的商贩,他们说分水岭(今威远县清风寨,原是陵州、荣州分界线,即仁寿、威远二县分界线,从1958年10月开始至今属威远县)的路最难走,"下雨时泥能没过脚踝,得雇当地人带路"。二十里后到分水岭,岭上有块界碑,一边刻着"仁寿",一边刻着"威远",碑旁的老松树上系满红绳,都是过岭人求平安的。

再从南门出发,沿着被晨露打湿的土路向南,不过十里地便到了两河口。这地方因两条小河在此交汇得名,河面不宽,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阳光一照,碎银似的光斑在波心晃荡。河岸边长满了芦苇,春夏时节绿得发亮,风一吹就弯下腰,像在对着河水鞠躬。两河交汇处有座小小的石墩桥,桥墩被水浸得发乌,桥面的石板被踩得溜光,赶早集的农妇提着竹篮过桥,篮子里的青菜带着露水,偶尔有菜叶掉下去,顺着水流漂向远方。河湾里泊着几艘乌篷船,船家正蹲在船头补网,网眼里的水珠滴落在船板上,“嗒嗒”声混着水流声,像支轻快的小曲。

从两河口再往东南走二十里,便到了姚家寺(即姚家场/凉风场,今粮丰场)。这寺藏在一片竹林深处,远远就能看见灰瓦的屋顶从竹梢间探出来,像浮在绿浪上的小岛。寺门是两扇斑驳的木门,门环上缠着铜绿,推开时“吱呀”一声,像在叹口气。院子里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钻出几丛青苔,角落里的老井栏被井绳勒出了深深的沟痕,井水清冽,倒映着头顶的竹影。大殿里的佛像披着褪色的红绸,案前的香炉里插着几炷残香,烟慢悠悠地飘着,混着竹香与香火味,让人心里一下子静下来。寺后的菜园里,僧人正弯腰锄草,锄头起落间,带起的泥土气息混着菜苗的清香,格外沁人。

出了姚家寺,顺着蜿蜒的山路再走十五里,就到了戴家坝(即戴家寺)。这是片依着山脚的平地,人家多姓戴,白墙黑瓦的屋子散落在田埂边,屋后的竹林沙沙作响,屋前的菜畦里,茄子紫得发亮,辣椒红得像火。村头有棵老槐树,树身裂了道缝,却仍枝繁叶茂,树下的石碾子上还留着经年累月碾压的痕迹,孩子们围着碾子跑,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坝子中间的池塘里,荷叶挨挨挤挤,粉嫩的荷花从叶间探出来,引得蜻蜓停在花苞上,翅膀扇动时带起一阵香风。傍晚时分,炊烟从各家屋顶升起,混着饭菜的香气,在坝子上空慢慢散开。

从戴家坝往南走五里,便是顺江场(今石咀场西部一带)。这场镇紧挨着一条大河,街面沿着江岸铺开,青石板路上总带着点潮气,踩上去凉凉的。江边的码头停着几艘货船,船夫们正扛着麻袋往岸上卸,号子声“嘿哟嘿哟”地响,惊得江面上的水鸟扑棱棱飞起。场镇上的铺子多卖些渔货,刚打上来的鱼还在竹筐里蹦跳,虾子蜷着身子,透着青白色的光。街角的面摊支着红油辣子,老板抡着竹筷搅着锅里的面条,蒸汽腾起时,能看见江对岸的青山隐隐约约,像幅水墨画。

过了顺江场,再向东走十里,就到了五皇场(今藕塘场)。这场镇的名字据说与早年的一座五皇庙有关,如今庙虽不在了,场镇却热闹依旧。街面上的铺子多是木楼,二楼的窗户推开,就能伸手摘到对面屋檐上的瓦松。场中间的空地上,总有说书人搭着台子,醒木一拍,周围的人就安静下来,听他讲古往今来的故事,讲到精彩处,满场的叫好声能惊得檐下的燕子飞起来。场尾的酿酒坊里,新酿的米酒正冒着热气,酒液清冽,舀一勺尝,带着点米香的甜,入喉却暖暖的,让人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接下来我们出发荣县。出了南门,沿着那条被无数脚印磨得发亮的土路向南,五十里地便到了镇子场。从镇子场再赶二十里,就到了张家场(今彰家场)。这地方的人家多姓张,房前屋后种着李树,春天花开时,一树树的白,像落了场雪,风一吹,花瓣簌簌往下掉,铺在地上软绵绵的。场中间有棵老榕树,树干粗壮得要几个人合抱,枝桠向四面铺开,遮出好大一片阴凉,树下摆着几张石桌石凳,总有人围着下棋,棋子落在石桌上“啪啪”响,观棋的人急得直拍大腿,倒比下棋的还投入。场边的碾米坊里,水车“吱呀吱呀”转着,把稻谷碾成雪白的米,糠皮被风一吹,像细碎的雪片飘向田埂。

出了张家场,再走三十里到松峰场。传说这地方曾设置了县,至今还有一些遗迹,场镇坐落在一片松林脚下,远远望去,黑压压的松树像一道绿墙,风穿过松针,“呜呜”地响,像是在说古老的故事。场镇上的人多靠山里的物产过活,铺子里摆着松脂、蘑菇、山核桃,还有猎户打来的野兔野鸡,用草绳捆着,挂在屋檐下。清晨的时候,雾气从松林里漫出来,把场镇裹得朦朦胧胧,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清幽。待日头升高,雾气散去,就能看见挑着担子的山民往镇上赶,脚步声踏在石板路上,“噔噔”地响。

从松峰场往西南行二十里,便到了回龙场(今威远县小河场)。这名字据说因场边那条河得名——河水在这里打了个弯,像条游龙回头望,故得此名。河边有座石拱桥,桥栏上刻着简单的龙纹,虽已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巧。桥下的河水不急,绿得像块翡翠,偶尔有鸭子游过,划出一圈圈涟漪。场镇上的房子多沿河而建,吊脚楼的柱子插在水里,木窗推开,就能看见河里的鱼。傍晚时分,妇人在河边捶洗衣裳,木槌敲出的“砰砰”声,和着远处归鸟的鸣叫,格外动听。

过了回龙场,再赶三十里到复兴场(即石立桥,今威远县复立场)。这场镇像是刚醒过来的样子,街面上的铺子多是新翻修的,木牌上的字漆得鲜红,“杂货铺”“酒坊”“铁匠铺”一目了然。场中间的晒谷场上,晒着金黄的稻谷,几个孩童在谷堆旁追逐打闹,扬起的谷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场头的老茶馆里,几个老汉正捧着粗瓷碗喝茶,聊起这场镇的变化,都笑着说“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从复兴场再往前几步,路边立着块界碑,上面刻着“荣县界”,算下来这一路正好走了一百五十里——已踏入荣县地界了。从这里再往西南走十里,穿过几片菜园和果园,就能望见荣县城的城楼,青砖砌的墙顶爬着些野草,城门洞下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声清亮,守城的兵卒背着枪,眼神里带着几分闲适——这便是荣县城了。

另外,从查家场出发,还有一条路通向荣县。二十里地到曹家沟,这沟里多是曹姓人家,山坡上种着成片的茶树,春天一到,绿油油的一行行,像给山披了件条纹衣裳。农妇们挎着竹篓在茶丛中穿梭,手指翻飞,嫩芽簌簌落进篓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沟里的溪水潺潺流淌,水底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偶尔有小鱼游过,吓的孩童们直拍手。

从曹家沟再行二十里,便到了大斗罗汉。这地方因山得名——远处那座山像个打坐的罗汉,故得此名。山脚下有座小庙,庙里供着几尊罗汉像,虽不大,却香火不断,香客多是附近的村民,来求个平安顺遂。过了小庙,路边的界碑便换了字:“荣县界”,原来已踏入荣县地界了。

《续纂》里说得明白:去荣县城,查家场是正路,宽阔平整,走起来省力;回龙场是小路,虽有些曲折,却藏着更多野趣。两条路像两根线,一头都系着荣县城,只是沿途的风景,各有各的滋味罢了。

往井研的路藏着些趣闻。从南门二十里到满水井,井台是青石板砌的,井水总冒热气,说是"地脉暖"。再十五里到飞来石,那石头真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斜斜插在路边,石缝里长着株黄葛树,树根把石头缠得紧紧的。韩婆寨的韩婆早不在了,寨子里却留着她的老手艺——腌菜,过路的人爱买罐芥菜,就着干粮吃。针匠店(今钟祥场)的针铺最出名,铁针细得能穿绣花线,掌柜的是个瞎眼老头,却能摸出针的粗细,"往井研和仁寿的书生们都爱来买,说绣书套用得着"。从针匠店往东,十五里到柏林场,场边的柏树林能遮阳,夏天总有商贩在林子里搭棚子歇脚。往西三十五里到九块石,那九块石头排成行,像九个蹲坐的老人,据说夜里会动——其实是赶夜路的人看走了眼,把树影当成了石头动。这些路最终都汇入井研地界,路边的界牌上,苔藓爬满了"仁寿"二字,倒像给石头镶了层绿边。

我们再说说那条通往井研县的路。出了南门,沿着被车轮碾出浅痕的黄土路向南,三十里地便到了赵家场(今兆嘉场)。这场镇不大,却透着股热闹劲儿,街面上铺着不规则的石板,雨后能映出人影。场东头有棵老黄葛树,枝桠向四面铺开,像把巨大的绿伞,树下总围着几个摆小摊的:卖麦芽糖的老汉用小锤敲着糖块,“叮叮当当”的声响混着甜香飘得老远;编竹筐的妇人手指翻飞,青竹条在她手里转眼就成了规整的筐沿。场西头的杂货铺里,油盐酱醋的坛子摆得整整齐齐,掌柜的是个圆脸汉子,见人就笑着问“要点啥”,声音洪亮得能传到街对面。

从赵家场再赶二十里,便到了曹家场。这地方的人家多姓曹,房前屋后种着柚子树和梨树,夏秋季节黄澄澄的果子挂在枝头,压得树枝弯弯的,成熟的果实大多都供应给衙门。场中间有口水井,井口用青石砌成,井绳在石头上勒出了深深的沟痕,打水的妇人提着木桶,踩着石阶上下,木桶碰撞的“咚咚”声在清晨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场边的晒谷场上,常能看见村民翻晒谷物,木耙划过谷堆,扬起细碎的金粉,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出了曹家场,再走二十里到石丫口。这地名因村口那块断裂的巨石得名,石头像被巨斧劈开,裂缝里长出几丛野蔷薇,春天开得热热闹闹,粉的、白的花挤在一起,引得蜜蜂嗡嗡地转。石丫口的人家多住窑洞,土黄色的窑顶爬着南瓜藤,夏天藤叶铺满屋顶,像盖了层绿毯,风吹过,叶子“沙沙”响,像是在说悄悄话。

从石丫口往南走五里,便是高河坎。这里挨着一条小河,河坎是用大块青石垒的,多年被河水冲刷,石头表面变得光滑圆润。坎上有座石拱桥,桥栏上刻着简单的花纹,虽不精致,却透着古朴。桥下的河水不急,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偶尔有小鱼游过,甩着尾巴搅起一圈圈涟漪。河边常有孩童摸虾,裤脚卷得老高,脚丫子踩在凉丝丝的水里,笑声顺着河水漂出老远。

过了高河坎,再行十里到周家坡(今井研县周家场)。这是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子,坡上种着成片的茶树,绿油油的一行行,像给山披了件条纹衣裳。村民采茶时,腰间系着竹篓,手指在茶丛中翻飞,嫩芽簌簌落进篓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村子尽头有块界碑,刻着“井研县界”,字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轮廓,过了界碑,脚下的路便换了模样,泥土里多了些细碎的石英砂,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原来已踏入井研县地界了。

另一条从南门出发的路,通向青神县。出南门向西南,十五里地到石阧坡(即十斗坡)。这坡上多是石灰岩,石头裸露在外,像老人脸上的皱纹,缝隙里长出几簇耐旱的野草,风一吹就摇晃着打招呼。坡上的路不好走,尽是碎石,行人得踩着前人的脚印慢慢挪,偶尔有人不小心踢到石头,石子滚下坡去,“哗啦啦”响半天。坡顶有间茅草屋,住着个看山的老汉,屋里摆着个陶瓮,装着自酿的米酒,过路的人渴了,进去讨碗酒喝,酒液带着点涩,下肚却暖融融的。

从石阧坡往下走五里,到挖断山。这山像被硬生生挖开一道口子,据说早年为了修路,村民们凿了三年才打通。山口的石壁上,还能看见当年凿刻的痕迹,深浅不一的凿痕里积着尘土,长出了几丛青苔。山口子风大,常年刮着呼呼的风,冬天冷得刺骨,夏天却凉快,常有赶路人在此歇脚,靠着石壁打个盹,梦里都是凉丝丝的。

过了挖断山,再行十五里到五显场(今景贤场)。这场镇因供奉五显神得名,庙里的神像虽有些斑驳,却香火不断,逢年过节,村民会带着供品来祭拜,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混着松脂的香气。场边的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早到晚不停歇,铁匠光着膀子,抡着大锤,火星子溅在地上,像撒了把星星。铺子里的镰刀、锄头磨得锃亮,刃口闪着寒光,等着被村民买去侍弄庄稼。

从五显场往西南走二十里,到新路口。这是个三岔路口,路边立着块木牌,指着不同的方向,木牌被雨水泡得有些变形,字迹也模糊了,却仍能分辨出“青神”“眉州”等字样。路口有间客栈,土墙黑瓦,门口挂着个褪色的幌子,写着“客至如归”。客栈里的老板娘很热情,见人来就招呼着“吃饭不?有刚蒸的馒头”,馒头是用玉米面做的,带着点甜味,就着咸菜吃,格外爽口。

出了新路口,再走十里到河坝子(今青神县河坝子)。这里是片开阔的河滩,沙子细细的,踩上去软软的。河边有几艘渔船,船身被晒得发白,渔民们正忙着修补渔网,网眼里的水珠滴落在沙滩上,很快渗进沙里,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坑。河滩上的芦苇长得一人多高,风吹过,苇穗摇摇晃晃,像一片白色的海浪。河坝子的尽头有块石碑,刻着“青神县界”,算下来这一路正好走了六十五里——已进入青神县地界了。

从河坝子再往西南走四十里,沿途会经过几片竹林,竹子长得又高又密,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竹林边的村子里,常有农妇坐在竹椅上织竹席,竹条在她手里灵活地穿梭,很快就织出好看的花纹。走过最后一片稻田,远远就能望见青神县城的城墙,城墙是用青砖砌的,墙顶爬着些野草,城门洞下有卖小吃的摊子,热气腾腾的馄饨香气扑鼻,守城的兵卒背着长枪,眼神警惕地望着来往行人——这便是热闹的青神县城了。

这些从南门出发的路,虽方向不同,却同样藏着数不尽的风土人情,走在上面,仿佛能听见土地与岁月的低语,每一步都踩在故事里。

北门路:水陆交织的炊烟

北门的路,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出北门二十里到分水铺,这地方原是条小河的分叉口,如今成了旱地,却还留着"铺"的名字——早年有驿站在此分水路、旱路。往西南行二十里到光相场(据说在唐朝时期,在此地设有五龙镇),场里的光相寺供着观音,香火最盛时,求渡船的人能排到寺门口。从光相场往眉州(今眉山市中心,即东坡区),有两条路:旱路三十里,路平却绕;水路则要先到二十里外的滥泥沟(今东坡区富牛场),再走五里到牛路口大江,雇船行二十里——船老大们说,顺水时船快,逆水时得靠纤夫,纤绳勒在肩上,能磨出血痕。

另一条往眉州的旱路更直接:出北门往西二十里到孟家店(今黑龙滩镇高店场),这店是孟姓兄弟开的,卖的卤牛肉远近闻名,切肉的刀快得能吹毛断发。再十里到倒石桥,桥身真像断了半截,据说当年山洪冲垮了一半,剩下的半截倒成了稀罕物,行人都爱站在断口处看河水漩涡。十五里后到龙居场(今龙正场),场边的龙居寺有口大钟,敲起来声能传十里,寺里的和尚说,钟声能惊走水里的"水鬼"——行人们便信了,过场时总要往寺里扔两个铜钱。

往彭山的路藏着江风的味道。出北门三十五里到梅桥铺(原名归安镇,即土地坎),铺子里的米酒是用彭山糯米酿的,喝多了头不疼,挑夫们常买两坛绑在扁担上。往西十五里到伸脚店,这店名是说路到此处陡然平坦,能伸直脚大步走,店主在路边种了片向日葵,夏天花盘朝着太阳,像无数张笑脸。再十五里到黄丰场,场尾就是彭山界,界碑旁有个渡口,渡船是艘大木船,能载马车,渡工们爱唱山歌,歌声混着江水的哗哗声,倒比酒还醉人。

从梅桥铺往南,二十里到杨柳场,场边的杨柳树能垂到水面,春天柳絮飘得像雪,听当地人说曾经设有唐福铺,现已废。再三十里到永兴场(今永盛场),这场子挨着条小溪,溪里的鱼又肥又大,场里的鱼馆总是坐满食客,掌柜的吆喝声比溪水流得还欢:"现捞现杀,错过这村没这店喽!"

往新津的路要过黄龙溪(今属双流区)。出北门七十五里到清水铺,铺子里的清水茶用山泉水泡,喝起来带点甜。往西二十五里到五圣场(今属双流区),场里供着五个神像,据说分别管着风雨雷电和道路,行人们谁也不敢得罪,个个都要磕头。再二十五里到黄龙溪,溪水是黄的,像条黄龙绕着镇子,镇里的吊脚楼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楼下的柱子上总拴着些小船,船里装着新津的红糖——这是往仁寿运的紧俏货。

往华阳的路最长,却最热闹。出北门十里到平顶铺(今望峨台),铺顶是平的,能晒粮食,秋天时金灿灿的玉米堆得像小山。再五里到阴晴沟,这沟真怪,晴天干得裂口子,雨天积满水,沟边的石头上刻着"晴走左,阴走右",是前人用血写的——据说曾有人雨天走左沟,陷在泥里没了影。过了沟,经梅桥铺、杨柳场、清水铺,一路石板路被马车碾出深深的辙,到石膏铺(即视高铺)时,空气里都飘着石膏味,这地方产石膏,匠人们把石膏雕成菩萨,用马车运往成都。

从石膏铺再行二十里到籍田铺(今属双流区),铺子里的米糕是用新米做的,软得能掐出水。过煎茶溪(今属双流区)时,溪边总飘着茶香——村民们在此煎茶卖,茶汤里放些花椒,喝起来又麻又香。最后二十里到秦皇寺(今属双流区),寺里的古柏有合抱粗,树下的石凳被磨得发亮,歇脚的人多了,竟踩出条小路往东——二十里到奉国寺(今属双流区),那寺虽小,却藏着幅古画,画的是仁寿到华阳的全路图,墨迹虽淡,却把每座桥、每个场都画得清清楚楚。

石板路在脚下延伸,盐香、茶香、米香混着马蹄声,漫过蜀地的丘陵与河谷。那些被磨亮的石头记得每双走过的脚:挑夫的草鞋、书生的布鞋、官吏的靴子,还有孩童光着的脚丫。路不会说话,却把故事刻在石缝里,等后来人走过时,轻轻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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