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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3 12
2017年4月27日,台湾知名女作家林奕含被曝出在公寓自杀,在此之前,她刚刚出版了自己的长篇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并且同时披露了自己年少时遭遇业内知名语文老师诱奸的经历,之后这一事实已经被其父母证实。许多人看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总是简单概括它为一个语文老师诱奸花季少女的故事,在林奕含生前的一段采访视频中,她更正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关于一个女孩爱上诱奸犯的故事。
作者房思琪对于这本书的概括一反人们对于诱奸的认识,在这个血淋淋的字眼背后,难道不应该是仇恨,怎么会有“爱”这个字?
本期为大家带来三部关于少女被性侵的名著,当你读完就会发现,受害者不断让自己爱上诱奸自己的施暴者,并不是为了真正所谓的爱情,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 Part 01
「房思琪:当女孩儿爱上诱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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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最可怕的不是诱奸这件事本身,而是在年少的房思琪的心里,她自己要为诱奸这件事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最后她找到了,她用爱情当作两个人发生关系的理由。从此,她笃定地认为,老师李国华与她之间是存在爱情的。这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所谓的羞耻心,而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找一个借口。有人可能会跳出来说,这种事情应该正面面对啊,做错事情的又不是她,就应该把这件事公开,让李国华名誉扫地,受到制裁。可是这些人知道,如果公开面对,意味着什么吗?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像房思琪这样的受害者公开发声之后要面对的人不仅仅是拥有正义呼声的人,还有一部分人,他们会用扭曲的价值观去解读这件事。
书中另一个被李国华诱奸的女孩郭晓奇,她的父母便是这样一个例子,在郭晓奇被诱奸的事情暴露后,他们觉得丢脸,不想让郭晓奇走出家门,对于这件事尽量避而不谈,甚至因为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而感到羞耻。当郭晓奇把自己的经历曝光在网络上的时候,收到的回复出人意料,“所以你拿了他多少钱”“第三者去死”“可怜的是师母”,每检阅一个回复,郭晓奇就像被“杀了一刀”。如果说,无数个林奕含的离世悲剧是由像李国华这样的人造成的,那么这些言论的发起者,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帮凶。
书中有一个细节,是这样写的:
“我必须写下来,墨水会稀释我的感觉,否则我会发疯的。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
“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虽然也不是我的功课。”(引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文字上很隐晦,但这正是一个懵懂的少女被侵犯的心理过程,被侵犯了,却还要感到抱歉。
根据林奕含的父母证明,她生前发表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根据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改编而成。
丨林奕含
这部小说讲述了女孩房思琪在13岁的时候被老师性侵,最终精神崩溃的故事。
在小说中,房思琪曾试图告诉妈妈自己遭受的这一切,但是母亲宁愿相信老师的人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
而后,房思琪又谎称自己的遭遇是从同学那里听来的校园八卦告诉母亲,母亲给出的回答是:“那个女生骚”。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剥夺了房思琪的声音,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她只能继续和老师维持着关系,持续的性侵成为了房思琪和老师共同的秘密。
但这让房思琪太过痛苦了,她无法再去接受正常的爱情,无法让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干净少年与这样支离破碎的自己在一起。
在房思琪的世界里,接吻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一双手,会解开她的扣子,将她托举起来,她会透过老师的肩头,看天花板的起伏。
所以,房思琪必须爱上老师,否则她太痛苦了。只有爱人之间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她与老师是爱人,她起码可以说服自己,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发生的,自己还是干净的纯洁的,只不过是谈了一场恋爱而已。
丨林奕含
在房思琪13岁那年,她逼迫自己爱上了强奸犯,这就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其实“善恶有报”这句话还是太过理想,在现实中有太多的事情可以用来做证伪的案例。也许有人想问,林奕含并没有像素媛一样对强奸者提起诉讼,那林奕含算不算放弃了?其实,很多人对林奕含的死亡也有所误会。
在最无助的时候,自杀不是退缩,而是激进;不是妥协,而是抗争。
我们的文化中缺少最基本的共情,这意味着,你需要用行动证明这痛苦足以击垮你,你需要证明伤害你的事情对你造成了最严重的后果。
否则你不叫坚强,你就是不那么痛。所有不那么痛的事都可以息事宁人,用“过段时间就好了”去解决。
反正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活人没资格得到理解与关注。
林奕含生前,连最亲近的母亲都不愿相信她,却在死亡之后得到了世界的宽容,相信她真的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而同样是林奕含事件不久后,一个女生自曝被老师性侵,而众多声音中的其中一类,就是质疑其“蹭林奕含热度”。
如果林奕含不死,会不会有人去她社交账号下面留言讽刺她是为了卖书来博取关注?仅需这样一个简单的质问,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
丨林奕含
现在的世界与林奕含小时候并无差距,被害者担心的二次伤害,如今也依旧会发生。强奸者、性教育缺失、道德偏见,都变成了受害者个人的错误,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如同蔡宜文在给《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书评中写道:“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人们对“性”的反感也成为了恶人的帮凶,他们以女孩的善良单纯为契机,潜伏于她们身边,又以她们的自尊与道德感为武器,将她们牢牢束缚在自己的怀抱中。
为什么受害者不去反抗?这句话不应该问这些女孩子,应该去问这个世界。
/ Part 02
「《人生欢》:被男性夺取童贞,她却向自己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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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少女李蜜似乎和“苦难”这个词语从来没有过关系,她年轻、美丽,一切美好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显得过分,花季的少女总是拥有着人们无法想象的美好未来。但这一切都在表哥的儿子满月的那天终止了。因为母亲身体的抱恙,表嫂的外出上夜班,无人打扰的寂静夜晚给了表哥一个绝好的机会,二两被表哥称为“人生欢”的白酒,助纣为虐地见证了一场侵犯的诞生。
第二天的李蜜似乎是麻木的,如同一个失语症患者般接受了这一切。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的房思琪一样,李蜜在面对猝然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显得惊惶无助,而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教育又总是让她们把自己也错认为一个加害者,是自己的美丽和低贱伤害了自己的童贞,因此复仇便成为了自己对自己发动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也不会有休战的那一天,除非自己亲手将自己消灭在战场上。
丨上官文露读书会原创手绘
而李蜜最终做出的决定似乎并不能够被常人所理解,正如好友苏丽所言:“为什么不能离开方堂,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是苏丽不能理解的是,李蜜并非如她一样有着背叛的实力,过去的人生苦难早已同她的躯体紧密相连,割除过去便是与曾经的自己割席。历史是不能够背叛的,因此李蜜没有按照苏丽为她设计的人生道路阔步前行,而是选择了另一条充满悲剧和崇高的宽恕之路——与方堂彻底在一起。
未婚先孕的李蜜在母亲眼中首先是不洁的,因此母亲不惜以断绝母女关系为代价来要挟李蜜与方堂分手。母亲的观念无疑是落后的,但是整个世界又何尝不是如此?在一个少女被无故侵犯的时候,世界上的一切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李蜜在浸透苦难的环境中成长,而自己也渐渐成为了这难以言说的苦难中的一部分。
丨上官文露读书会原创手绘
气死了自己的母亲,远离了最亲的朋友,离开了可以给她正常爱情的人。她和坐在轮椅上的方堂、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儿子,还有唯一忠于自己又不带指责的狗,李蜜又开始温柔地对待生活了。此时的李蜜,终于对自己的生活有一点点掌控感了,这是多么的讽刺啊。
但当一个人在命运中无力挣扎时,有一种必然的选择,就是爱上命运施予的罪恶。所以这个美丽的少女在禁忌罪恶的床畔练就了一身神功,她常年浸泡在被人类道德所不齿的毒液中,但只要继续活下去,她也就百毒不侵了。
方堂常常说“每天二两酒,无限人生欢”,李蜜的人生欢与酒无关,真正使她欢愉的,是足以接纳命运的执着和一个人自是一个世界的力量。
/ Part 03
「《洛丽塔》:我是怪物,但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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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遭到最多非议的文学作品,它曾一度被列为世界十大禁书之一,顶着诸多并不光彩,不高贵的标签,被误解得最深的《洛丽塔》却是二十世纪文坛上屈指可数的小说杰作,它也成为了精神病学界的一本经典,文学评论界盛赞其为“一部艺术作品”。那么《洛丽塔》为何会具有这般化情色为严肃的魅力,让人合上之后,除了惊叹,惟有惊叹。
男主37岁,叫亨伯特·亨伯特,这个名字就意味着分裂,他本来是一位帅气、富裕、体面的绅士,离婚后前往美国,租住在黑兹太太的房子里,黑兹太太的女儿便是12岁的(多洛蕾丝·黑兹)洛丽塔。为了能与洛丽塔相伴,亨伯特先生与黑兹太太结了婚;为了逃避与黑兹太太的夫妻生活,亨伯特每天睡前会给黑兹太太服用大剂量安眠药。当他写满了对洛丽塔情欲的那本日记暴露的时候,黑兹太太,当然应该被叫做亨伯特太太了,因怒火攻心而被车撞死。之后亨伯特心愿得偿,他以继父的名义接走了正在野营的洛丽塔,在旅馆中占有了这个性感少女。之后为了控制洛丽塔,亨伯特干扰甚至几乎终止了洛丽塔的学校生活和一切少年们应有的社交,他带着这个少女进行了长达两年的汽车长途旅行。最终洛丽塔无法承受亨伯特近乎变态灼热的爱恋以及她厌恶至极的乱伦生活,在一家加油站成功出逃,成为了她倾慕已久的剧作家奎尔蒂的情人。但最终证明那个男人只是一个诱骗少女拍色情片的恶棍,后来洛丽塔因为拒绝拍情色电影而被奎尔蒂扫地出门。
三年后,亨伯特·亨伯特收到洛丽塔向他求助的来信,再次相见时,17岁的洛丽塔大着肚子叫他“好人儿”“爹爹”,并朝他索取了一笔钱。这个时候,即使遭到奎尔蒂的抛弃,即使委身于一个粗鄙贫穷的男子,洛丽塔仍心甘情愿,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到亨伯特·亨伯特的身边。为什么?洛丽塔说“他(奎尔蒂)伤了我的心,而你(亨伯特·亨伯特)干脆毁了我的一生。”
后来洛丽塔在难产中死亡,亨伯特·亨伯特杀死了洛丽塔唯一爱过的男人奎尔蒂之后入狱,几个月后死于狱中。
这便是震惊并影响了全世界审美的“洛丽塔情结”。那么为什么一个(我们姑且简单称之为)成功的中年绅士会对12岁的小少女痴迷而死呢?
答案当然离不开洛丽塔的美丽:
“娇弱的、蜜黄色的肩膀,柔软光滑、袒露着的脊背,一头栗色头发。胸口扎着一条圆点花纹的黑色围巾。”
但如果我们简单的将这种迷恋理解成恋童癖或者类似于美国版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未免太过急躁和粗暴了,事实上,是洛丽塔勾引了亨伯特先生。
“陪审团冷漠的女士们!我原来以为要过好几个月,也许要过好几年,我才敢对多洛蕾丝·黑兹(洛丽塔)暴露出我的真面目;可是六点钟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清醒,到了六点一刻,我们实质上已经成了情人。我来告诉你们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是她勾引了我。”
以上是亨伯特·亨伯特在面对审判时的供词,很显然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那位性侵女学生成瘾的惯犯淫棍狼师有着天壤之别,而且别忘了充满魅力的亨伯特先生本人也是一众女性的梦中情人啊。那为何他会独独痴恋还未成熟的洛丽塔呢?
首当其冲的是男主童年的不幸经历,他三岁丧母,父亲带着小亨伯特却不断交往着新的女友,从不顾及孩子的心理感受。而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也更是悲剧的底色,他在与初恋情人阿娜贝尔两情相悦欢好之时被他人搅扰并嘲笑,几个月之后阿娜贝尔死于伤寒。阿娜贝尔的死,对于亨伯特的影响是摧毁性的,往后他所追随的一切爱欲,都是这段年少经历的扭曲和变形。
虽然由《洛丽塔》改编的电影一直高居豆瓣某情色电影榜首 ,但这本小说中没有一字关于性爱的描写,反而在纳博科夫瑟缩、执拗、幽暗叙述的文字下面隐藏着的是读者未必承受得住的情感漩涡,这是一个,正如作者本人所说——不折不扣的悲惨故事。
这本书35万字 ,细细读完至少要半月,掩卷难离悲伤,也许“我们急于想要摆脱的正是我们想要追求的命运”。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我爱你。我是怪物,但我爱你。我卑鄙无耻,蛮横粗暴,但我爱你!洛丽塔。”
虽然亨伯特.亨伯特对性感少女的年龄限定是9-14岁,他早先认为超过了14岁的洛丽塔将会失去所有的荣光和魅力,但没想到他见到已经沧桑颓败的将近20岁的洛丽塔之时还是爱着。也许最初,那不过就是少女洛丽塔对一个成熟男人充满游戏味道的撩拨,但却成为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永恒爱之痛?合上书,我的眼前挥之不去的仍是亨伯特.亨伯特手握一本美国地图册,但却无从找寻心爱的洛丽塔,他的那场重返时间的欲望终于以失败告终。
现如今,当人们早已不再对萝莉这个词大惊小怪的时候,还有多少人能够知晓它的起源,也就是《洛丽塔》刚刚面世时掀起的狂潮,那便是纳博科夫笔下的9-14岁的性感少女。
洛丽塔那个顽劣不堪使用下流文字的性感美丽少女,与亨伯特.亨伯特这个英俊优雅的中年男子也许可以拥有令人赞叹的绝妙爱恋,然而命运弄人,他们之间只能生死相离,这是不是像极了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那些声嘶力竭又不可或缺的遗憾呢。
所以在洛丽塔失踪后,亨伯特先生也就是纳博科夫写下了那首悲情的诗歌:“你在前往何处?你乘坐的魔毯是什么牌子?你的汽车停放在哪儿?谁是你心目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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