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葡游（十三）旅行、旅游和手机

十大品牌 2025年08月29日 08:59 3 admin

人在旅途

为期12天的西葡之旅降下帷幕。这一路，绕利比里亚半岛转了一大圈，少说也有数千公里。略感遗憾的是，不少时间都闷在车里，麦田、橄榄树、葡萄园和裸露的黄土，景色单调。只有高速路中的夹竹桃，花儿或红或白，开得正艳，给这片大地带来一抹鲜艳色彩。耗费巨资包车，省却了大团队特种兵式旅游的劳累，避免了纯自由行的语言不便和环境不熟的麻烦，但城际间漫长的路程，还是要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这种状况一时仍无法改变。

在我的旅游版图上，从北美的美国、加拿大，到欧洲的英国、瑞士、法国、意大利、希腊、俄罗斯、西班牙、葡萄牙，亚洲的日本、泰国、老挝，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太平洋的斐济和帕劳，北非的埃及，中东的阿联酋，印度洋的马尔代夫、塞舌尔和毛里求斯等，可谓硕果累累。有些地方，还不止去过一次。尚存念想的有北欧、肯尼亚和北极等。曾经渴望的南极之梦，太过遥远，不易实现。北极好歹要近一些，尚有可能。

有人将旅行和旅游分开定义。旅行是漫游，走走停停，随遇而安。时间充裕，少则数周，多则数月，甚至一年两年。除了城市，还会只身进入蛮荒之地，开展探险和考察等，徐霞客就是其中代表。旅游则是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游览名胜古迹，浮光掠影，追求的是数量，目的是打卡拍照，表明来过。虽然舒适，却也少了很多意外和惊喜。

显然，旅行更多属于交通不便的过去，旅游则属于交通网络发达的现在。

扪心自问，你在旅游中得到了什么？是不是为旅游而旅游？如今出国游，早已失去对光怪陆离现代化大城市的艳羡和渴望，唯有历史和文化的魅力尚存。人人都活在自己的历史中，观看和了解别人的历史，只为获取知识，开阔视野，或是用新的眼光观看世界。

但纵观人类历史，从本质上来说，并无多大不同。无非是权势者曾经拥有的辉煌和奢靡，为争夺疆土和资源而发动战争及劫掠所留下的遗迹，而沉默的大多数则永远活在历史的阴影中，极少能名垂千古，被后人牢记。也许，只有文学和艺术，才能让我们从中感受到那些沉默者的爱与痛。

欧洲游，其实也包括国内游，最有魅力的是中小城镇。宁静，又充满独特魅力。但旅游业的过度发达，也给当地人带来不少困扰，尤其是那些仅有数万人，甚至数千人的小镇，居民出门面对的都是南腔北调的游客，设身处地想，确实让人心烦。不久前，西班牙某个旅游小城居民们还在游行抗议活动。阿尔罕布拉宫观景台附近的居民墙上曾看见一句话：tourist not welcome（不欢迎旅游者）。

不过，旅游业被认作利润颇丰的无烟工业。各国政府都在不遗余力地推动旅游业发展，全球招揽游客。有数据显示，今夏虽逢高温等极端气候，但欧洲游仍异常火爆。我们看见许多由小旗引领的欧洲旅游团，一群一伙，完全分不清哪些是游客，哪些是当地人。中国也不例外，近来实行144小时的免签政策后，引来大量外国游客，其中多数来自东南亚，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奇怪的是，我对旅游的渴望和激情似乎正在消失，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走的地方多了，见识广了，很难再动情。加之城市发展同质化，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因语言等原因，无法深入当地人生活，除了服务员，几乎接触不到当地人，皆是走马观花，浅尝辄止。出国旅行还面临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更加疲惫不堪。据说上世纪后半叶，日本游客曾遍布世界，现在他们已很少出国，大概我们也快走到这一步。

更可怕的是，传播工具发达，视频泛滥，只需用手轻点，世界每个角落都能实时展现在眼前，都有所谓的博主们指手画脚、滔滔不绝。

头巾男的九岁女儿，活泼可爱，可无论走到哪里，都在滔滔不绝讲自己学校的事。不知多年以后，她对这次旅行还能记得什么？张导回到马德里的家，十岁的儿子从平板上抬起头叫了声爸爸，再无其它。对零零后，甚至一零后这帮孩子来说，有了手机和平板，似乎就拥有世界。何须劳神费力，不远万里去亲眼目睹？这个时代，到底是越来越开放，还是越来越封闭？

当然，想要真正深入认识一个国家，莫过于在此生活。

青岛人张导，和妻子在西班牙生活近20年，育有一子。妻在一家大型商场工作。岳父岳母和他们住在一起，每天任务就是买菜做饭。张导曾在马德里一家银行工作，稳定但收入平平。羡慕导游自由且挣钱多，毅然下海。不料遭遇疫情，又回到银行。疫情一过，再次执导。他自谦略懂英语和西班牙语，偶尔也带亚洲和欧洲团。他明显感觉到，国内游客消费明显不如疫情前，高端定制团在减少，但比之欧美人，国人的消费力仍然较强，所谓东升西降。此时正逢暑期旺季，送走我们，接着又有一个包两辆车的小团接踵而至。可到了冬天淡季，在家呆一两个星期，心就发慌。他说，国内卷得太厉害，虽然西班牙也卷，但要好些。他对国内大小事了如指掌，似乎从不曾离开。问其想不想回国？他说，时常心动，但妻不愿意。再说，自己年近半百，回去得从头开始，谈何容易。

张导代表了新一代移民的共同心态。近年来，国内至少在物质层面发展得很好，城市现代化程度不比欧美等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差。只要酒足饭饱，精神追求就无足轻重了，人性使然。躺平，再配以短视频之类的奶头乐，无欲望社会已悄然来临。

尽管如此，移民潮依然经久不息，但其目的早已和改革开放前大相径庭。有钱的，想出去为换个活法。没钱的，想捞一笔。而更多的是为了后代，望子成龙成凤，或为镀金。身边许多人的孩子都在国外读书，毕业后则想方设法留下工作。他们的父母，颇引以为傲。现代人涌入城市，已失去故乡和根的意识，不再执着于家国概念。身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得舒畅，活得轻松。

时间是暴君。我们被它裹挟，每天都在脚不停步地匆匆前行。生活不是戏剧，少有惊喜，更多时候皆与无聊相伴。谋生，吃饭，睡觉，然后继续人生之旅。游览古迹，欣赏建筑，品味艺术，遍尝美食，体验民俗风情，不过是给人生打卡，表明来过这个世界，如此而已。

人生如逆旅。所谓的家，仅是一个熟悉的栖身之所。每个人都永远在路上，直到某一天，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