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这款游戏可以开挂,确实是有挂的,很多玩家在这款游戏中打牌都会发现很多用户的牌特别好,总是好牌,而且好像能看到-人的牌一样。所以很多小伙伴就怀疑这...
2025-09-03 0
车间里的最后一盏灯,是我关的。
五十出头的年纪,眼神已经不太好使,但关灯这活儿,闭着眼都能摸到开关的位置。金属的拉线开关,被磨得锃亮,拉动时“咔哒”一声,清脆得像年轻时骨头节的脆响。
整个世界暗下来,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被城市灯火染成昏黄色的天光。
空气里还弥漫着机油和热金属混合的味道,那是我的老伙计——那台德国进口的老车床——忙活了一天后,留下的喘息。我拍了拍它的机身,冰凉的铁疙瘩,在我手心里却像是有了温度。
“歇着吧,老伙计。”我轻声说。
换下那身洗得发白、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穿上自己的夹克。拉开更衣室柜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隔壁办公楼那边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和喧闹。
今天,是公司季度总结大会,也是会后的聚餐。
我心里盘算着,老张,也就是我们老板张建国,这次估计又得喝高。他那人,一高兴就喜欢拉着人讲创业史,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听得人耳朵起茧。
也好,我不好酒,那种场合也坐不住,正好落个清静。
走出厂区大门,看门的老王头从门卫室里探出头来:“老李,下班了?今天不聚餐?”
我笑了笑,摆摆手:“年轻人去闹腾吧,我这把老骨头,就想早点回家喝口热汤。”
老王头点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也是,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强。”
骑上我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链条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汇入下班的车流。路灯一盏一盏地从头顶掠过,把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街边的饭店里人声鼎沸,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热气,模糊了里面推杯换盏的景象。我没来由地想起车间里新来的那个大学生小刘,他今天下午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拿手机看时间,问我:“李师傅,你说今晚聚餐在哪儿啊?听说是新开的海鲜自助,人均好几百呢。”
我当时正忙着校准一个零件的精度,那玩意儿误差不能超过一根头发丝的十分之一,就随口回了句:“没注意,通知上应该写了。”
现在想来,什么通知?
我好像,压根就没收到过什么通知。
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个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不会吧。
我把自行车蹬得快了些,风从耳边刮过,有点凉。
回到家,老婆王淑琴正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嗡嗡”地响。她系着围裙,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顺手把一盘刚炒好的青菜放在餐桌上,“我还以为你们得喝到后半夜呢。”
我把夹克挂在门后的衣钩上,换了鞋,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
“没去。”
“怎么没去?老张又抠门了,舍不得请你这大功臣?”淑琴开着玩笑,手里的锅铲却没停。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说没人通知我?那也太丢人了,像个被集体抛弃的孤儿。
还是说我自己不想去?可我连在哪儿聚餐都不知道。
最后,我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不想去,闹腾。”
淑琴没再追问,只是把火关小了些,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东西,像是心疼,又像是无奈。
“不去也好,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干净。我给你下了碗面,卧了两个荷包蛋,快去洗手吃饭。”
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上来,葱花翠绿,酱油的香气扑鼻。我埋头“呼噜呼噜”地吃着,胃里暖和了,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却还在。
淑琴坐在我对面,给我剥了个蒜,一边说:“对了,下午你儿子的辅导员打电话来了,说学校有个去德国交流学习的机会,问咱们家阿哲想不想争取一下。就是费用有点高。”
我抬起头:“高是多少?”
“一年下来,加上生活费,小十万吧。”
我夹面条的筷子顿住了。
十万。
我一个月工资,加上所有奖金,也就八千出头。淑琴在超市做理货员,一个月三千多。我们俩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的那点钱,是给儿子将来娶媳妇买房用的。
“我想想办法。”我把嘴里的面咽下去,声音有点干。
淑琴叹了口气:“你别硬撑着。这事儿也不急,让阿哲自己先考虑清楚。我是觉得,孩子有出息是好事,但也不能把你给累垮了。”
她说着,又给我碗里夹了个荷包蛋:“多吃点,看你瘦的。”
我看着碗里的荷包蛋,圆滚滚,黄澄澄,像个小太阳。可我心里,却是一片阴天。
吃完饭,我照例去洗碗。淑琴在客厅看电视,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声音开得不大。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碗筷,我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边是儿子去德国的十万块钱,像座山一样压过来;另一边,是那场我不在场的公司聚餐,像根针一样,扎在心上。
我李为民,在这家工厂干了三十年。从一个毛头小子,跟着老师傅学徒,到如今全厂上下,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李师傅”。那台德国老车床,当年就是我跟着德国工程师一起安装调试的,三十年了,脾气秉性我比谁都清楚。厂里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技术难题,哪次不是我顶上去解决的?
我自问对得起这份工作,对得起老张给的这份工资。
可为什么,一场聚餐,就把我给忘了?
是新来的办公室文员不认识我?还是……大家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可有可无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疲惫,从心底里涌上来。
我关掉水龙头,擦干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那是一部用了好几年的老人机,按键都磨平了。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未接来电,也没有一条信息。
我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看了很久。
然后,我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彻底清静了。
“我有点累,先睡了。”我对客厅里的淑琴喊了一声。
“去吧,被子给你铺好了。”
我走进卧室,拉上窗帘,把自己扔在床上。
黑暗中,我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我没生气,也没觉得委屈,就是觉得……没劲。像一根绷了太久的弦,突然就松了。
管他什么聚餐,管他什么十万块钱。
天塌下来,也得先睡一觉再说。
第一章 被遗忘的角落
第二天,我是被窗帘缝里钻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明亮,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
我猛地坐起来,心里一惊。坏了,上班迟到了!
三十年来,我从没迟到过一分钟,这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我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穿上衣服,才发现身边是空的。
淑琴早就起床了。
我冲出卧室,看到她正在阳台上浇花。
“你怎么不叫我?这都几点了!”我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淑琴慢悠悠地转过身,放下水壶,看着我,眼神很平静:“醒了?我看着你睡得沉,就没忍心叫你。反正你手机也关了,闹钟也没响。”
她顿了顿,又说:“偶尔迟到一次,天也塌不下来。再说,你昨天不是累着了吗?”
我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手机关了。
我走到餐桌边,桌上放着温热的豆浆和两个肉包子,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是淑琴的字迹:我去上班了,记得吃早饭。
我心里那点起床气,瞬间就消散了。这个家,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温暖着我。
我坐下来,慢慢地吃着早饭。豆浆是自己磨的,很香。肉包子是楼下老王记的,皮薄馅大。
吃完早饭,我才想起来去开手机。
按下开机键,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屏幕亮了起来。紧接着,手机就像疯了一样,开始疯狂地“滴滴滴”作响,震动得我手都麻了。
一条接一条的短信提示涌了进来,屏幕上方那个小小的信封图标旁边,数字飞快地跳动着。
然后,是未接来电的提示。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数字最终停在了“99+”上。
我愣住了,举着手机,像举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来电显示,清一色都是同一个名字:张总。
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不同的号码,有办公室的座机,有张总老婆的手机,甚至还有他司机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出事了。
这是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不是小事,是天大的事。不然张建国不会这么疯了一样找我。
我赶紧点开短信。
第一条是凌晨一点多发的:“老李,看到速回电话,急!”
第二条是凌晨两点:“李师傅,你在哪儿?开机啊!”
第三条是凌晨三点,语气已经近乎哀求:“我求你了,李哥,接个电话吧!厂子要出大事了!”
再往后,短信的内容越来越混乱,看得出张建国已经彻底乱了方寸。
最后一条是早上六点多发的:“李师傅,我知道聚餐的事是我们不对,我给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你家在哪儿?我亲自上门给你赔罪!”
聚餐?
我这才想起这茬。原来他还记得。
可眼下,显然不是计较一顿饭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拨通了张建国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李师傅?我的亲哥,你可算开机了!”张建国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沙哑,像是吼了一整夜。
“张总,出什么事了?”我沉声问道。
“出大事了!”张建国在那头喊道,“厂子……厂子要停产了!”
我心里一沉。
“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是……是那台德国机床!”张建国声音都在发抖,“昨天半夜,突然停了!怎么都启动不了!德国那边有时差,联系不上。省里那笔加急的军工订单,今天上午十点就得交第一批货,要是交不出去,违约金是小事,以后咱们厂就别想再接部队的活儿了!老李,全厂上下,只有你最懂那台老伙计,你快来救救命啊!”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疼。
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的张建国,一定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我也能想象得到,车间里,那群年轻的工程师围着那台老伙计,束手无策的样子。
他们有学历,懂电脑,会编程,可他们不懂那台机器的“脾气”。
那台机器,就像我一样,老了。
老的东西,有它自己的语言,有它自己的规矩。
电话那头,张建国还在焦急地催促着:“老李?李师傅?你在听吗?算我求你了,你赶紧过来吧!我派车去接你!不不不,我亲自去接你!你家地址发给我!”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走到阳台,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阳光很好,有老人推着婴儿车在散步,有孩子在追逐嬉戏。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有秩序。
而几十公里外的那个工厂里,此刻却是一片混乱。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昨天,他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把我忘在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落。
今天,机器坏了,订单要黄了,他们才想起我这个“无关紧要”的李师傅。
我李为民,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随时可以拧上去救急的零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老李?”张建国在那头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别不说话啊,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聚餐的事,是我混蛋!是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统计名单,她不认识你,把你给漏了!我开会开得晕头转向,也没仔细核对。我该死!我检讨!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肯来……”
我打断了他。
“张总。”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在家。”
我说出了我家的地址。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第二章 九十九个未接来电
挂了电话,我并没有立刻换衣服出门。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就是那种最普通的茉莉花茶,十几块钱一斤,喝了好多年。
透明的玻璃杯里,干瘪的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开来,上下翻腾,像是在跳舞。
我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看着窗外。
淑琴说得对,偶尔迟到一次,天塌不下来。
现在厂里的天快塌了,可我心里的天,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晴朗。
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拿捏姿态。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些年,我把自己活成了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就拧在哪里。我以为只要我技术过硬,兢兢业业,就能赢得尊重。可事实证明,在别人眼里,我可能真的就只是一颗螺丝钉。
用的时候,你是宝。不用的时候,谁还记得你?
那场被遗忘的聚餐,就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也让我这颗滚烫了几十年的螺丝钉,彻底冷却了下来。
我需要时间,让这颗冷却的螺丝钉,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价值。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
我从窗户往下看,张建国那辆黑色的奥迪A6,几乎是甩着尾巴停在了单元门口。
车门打开,张建国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他还是昨天开会时穿的那身西装,但已经皱得像咸菜干。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哪还有半点老板的样子。
他冲进单元门,紧接着,就是“咚咚咚”的、擂鼓一样的敲门声。
我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茶,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张建国就堵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看起来就很贵重的礼品盒,一脸焦急又愧疚的表情。
“李哥!我的亲哥!”他一开口,嗓子都哑了,“我……我给你赔罪来了!”
说着,他就要往里闯。
我没让他,只是侧身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
“张总,有事说事。”
我的冷静,显然让张建国有些不知所措。他准备好的一肚子道歉的话,好像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愣了一下,才把手里的礼品盒往我怀里塞:“李哥,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一点心意,上好的茶叶和两瓶茅台。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混账,我不是人……”
我没接,任由那两个沉甸甸的盒子悬在他手里。
“张总,厂里那台机床,什么情况?”我直接切入主题。
张建国见我不接礼物,也不谈感情,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叹了口气。
“别提了。昨天晚上十一点多,夜班的工人操作的时候,机器突然发出一声怪响,然后就停了。主控屏幕全黑,断电重启、系统自检,所有法子都试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小刘那几个大学生,围着机器捣鼓了一晚上,连外壳都没敢拆。说这机器结构太精密,没有德国专家的指导,怕给拆坏了。”
我点点头。
小刘他们谨慎是对的。那台老伙计,看着是个铁疙瘩,其实内里比绣花针还精细。里面的很多零件,都是孤品,坏一个,整个机器就得报废。
“报警代码有吗?”我问。
“没有!”张建国一拍大腿,“屏幕都是黑的,哪来的代码!就跟……就跟人突然断了气一样,一点征兆都没有!”
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这毛病,不像是软件问题,八成是出在供电或者某个核心硬件上。这种问题,最麻烦,就像人得了心梗,仪器检查不出来,全靠老中医搭脉。
而我,就是那台机器的“老中医”。
“李哥……”张建国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我知道,因为一顿饭,让你受委屈了。这事儿传出去,是我张建国不会做人,是我亏待了功臣。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奖金、加薪、给你换个主任当当,都行!只要你点头,现在就给你办!只要……只要你能让那台机器响起来!”
他说得很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若是放在昨天以前,听到这些话,我可能会激动,会觉得自己的价值终于被认可了。
但现在,我心里很平静。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皱巴巴的西装,突然觉得,他也不容易。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管着几百号人的工厂,上有订单的压力,下有工人的生计。他或许不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但他肯定想做一个能让厂子活下去的“家长”。
我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张总,我跟你去厂里。”
张建国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太好了!李哥,我就知道你深明大义!”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有两个条件。”
张建国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你说,你说!”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奖金、升职,我都不要。我就是个修机器的,干不了管理的活儿。我只想安安分分地,把我这身手艺传下去。”
张建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的条件是这个。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厂里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集体活动,请不要再忘了任何一个为这个厂流过汗的老伙计。我们年纪大了,不图吃不图喝,图的,就是个尊重。”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张建国的脸,一下子红了,红到了耳根。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只是重重地低下头,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哥,我错了。我记下了。”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屋,换上了我的那身蓝色工装。
那身衣服,比张建国的名牌西装,让我觉得更踏实,更体面。
第三章 炉火前的抉择
坐上张建国的奥迪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工厂。
车还没停稳,我就看到了厂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几个副总、车间主任,还有技术科那帮年轻人,都跟望夫石一样等在门口。
看到车来了,所有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车门一开,他们看到我从车上下来,一个个表情复杂,有惊讶,有尴尬,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李师傅来了!”
“太好了,李师傅可算来了!”
技术科的小刘第一个挤上前来,脸涨得通红,手里还拿着个平板电脑:“李师傅,对不起,我们……”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行了,别说废话了。带我去看机器。”
众人自动分开一条路,我走在中间,张建国紧跟在我身后,那阵仗,倒像是我成了老板。
走进车间,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往日里机器轰鸣、热火朝天的车间,此刻死一般寂静。所有的机器都停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看到我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有期盼,有审视,也有怀疑。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车间最深处,那台如同一头沉默巨兽般的德国机床。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灰色的金属外壳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冷硬的光。往日里闪烁着各种指示灯的操控台,此刻一片漆黑,像一只瞎了的眼睛。
我走到它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它的机身上。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我能感觉到,它“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情况怎么样?”我头也不回地问。
跟在我身后的小刘赶紧回答:“李师傅,我们检查了外部电源线路,供电是正常的。也尝试了连接电脑进行外部诊断,但主机没有任何响应,就像……就像内部彻底断电了一样。”
“拆开看过吗?”
“没……没敢。”小刘的声音低了下去,“说明书上说,非授权人员拆卸核心部件,会触发自锁程序。”
我心里冷笑一声。
这帮年轻人,就知道看说明书。他们把说明书当圣经,却忘了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台老伙计,三十年前安装的时候,德国工程师就悄悄告诉过我,所谓的“自锁程序”,根本就是唬人的,为的是防止技术外泄。真正的核心,在于一套极其复杂的机械与电路的耦合结构,不懂行的人拆了,就再也装不回去了。
“工具箱给我。”我沉声说。
一个机修工赶紧把我那个专属的工具箱提了过来。
打开箱子,里面一排排的工具,扳手、螺丝刀、卡尺、听诊器……每一件都擦得锃亮,摆放得整整齐齐。这些,都是跟我了几十年的老伙计。
我从中拿起一个医用听诊器,这是我跟一个老中医朋友学的法子。
我把听诊器的探头,贴在机床的外壳上,戴上耳机,闭上了眼睛。
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我这个奇怪的举动。
在他们听来,机器就是一堆冰冷的钢铁。
但在我听来,它有心跳,有呼吸。
我仔细地听着。
没有电流的“嗡嗡”声,没有继电器细微的跳动声,什么都没有。
一片死寂。
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摘下听诊器,又拿起一把小锤子,开始在机身上轻轻地敲击。
“当……当……当……”
清脆的敲击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响。
我一边敲,一边侧耳倾听回声的细微差别。
这是老师傅传下来的手艺,叫“听诊问脉”。靠声音,判断内部结构是否有松动或者损伤。
张建国和小刘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完全不明白我在做什么。在他们看来,我这套操作,跟跳大神没什么区别。
我敲到机床背部一个不起眼的检修口时,声音,有了一丝异样。
不是那种沉实的回响,而是一种带着些微空洞的“噗噗”声。
找到了。
我停下动作,对小刘说:“把这里的盖板拆开。”
“啊?”小刘愣住了,“李师傅,这里面是主供电模块和变压器,贸然打开,万一……”
“让你拆,你就拆。”我语气不容置疑。
张建国在一旁发了话:“听李师傅的!”
小刘不敢再多言,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拧开了盖板上的螺丝。
盖板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飘了出来。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只见狭小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元器件中,一个不起眼的保险丝熔断器,已经烧得焦黑。而在它旁边,一个黄豆大小的电容,鼓起了一个小包。
“是电容爆了!”小刘失声叫道。
张建国不懂技术,急忙问:“严重吗?能修好吗?”
小刘面露难色:“这个电容是德国原装的,耐高压、高频的特种电容,我们库里根本没有备件。就算是现在从德国订货,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到。”
一个星期。
张建国的脸,瞬间就白了。
一个星期后,黄花菜都凉了。别说军工订单,厂子都得关门大吉。
车间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我盯着那个鼓包的电容,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东西确实很特殊,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它是整个主控电源的滤波核心,没了它,就算换上新的保险丝,开机瞬间,高频电流就会烧毁整个主板。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三十年来,这台机床的每一寸电路图,都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滤波……滤波……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闪。
我想起了三十年前,安装这台机器时,那个严谨又爱喝啤酒的德国工程师汉斯。有一次闲聊,他曾经指着这个电容,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李,这个小东西,是我们德国工程师的骄傲,也是我们的狡猾。它很强大,但也很脆弱。如果有一天它坏了,又没有备件,记住,去找它的‘穷亲戚’。”
“穷亲戚?”我当时不解地问。
汉斯笑着说:“是的,任何精密的电路,都有一个最原始、最笨的替代方案。就像你们中国的,几根银针,就能解决西医开刀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去找那些老式电子管收音机,里面有种老式的陶瓷电容,用三个串联,再配上一个特定的电阻,虽然笨重,但效果是一样的。”
当时我只当是个笑话,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了救命的稻草。
“库房里,还有没有以前淘汰下来的旧电子设备?”我猛地回头,问库房管理员。
管理员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有,有!十几年前厂里那批老收音机、扩音器,都堆在角落里吃灰呢!”
“快!带我去找!”
第四章 老伙计的低语
库房的角落里,堆满了淘汰下来的旧设备,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张建国他们都嫌弃地捂住了鼻子,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我却像进了宝山,一头扎了进去,开始在垃圾堆里翻找起来。
很快,我就从一台破旧的电子管扩音器里,拆出了几个巴掌大小的、灰扑扑的陶瓷电容。
小刘拿着平板电脑,对着我手里的东西扫了半天,皱着眉头说:“李师傅,这……这是几十年前的古董了吧?参数、型号都查不到,这能行吗?”
我没理他,拿着那几个“古董”,又去废料堆里,找到了一小截特定阻值的康铜电阻丝。
回到车间,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了我的“手术”。
我先是小心翼翼地用烙铁,取下了那个烧毁的保险丝和鼓包的电容。然后,像绣花一样,将那三个老式陶瓷电容串联起来,再接入那段康铜电阻丝,最后,用一根铜线,代替了烧断的保险丝。
整个过程,我做得一丝不苟。我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周围的年轻工程师们,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看来,我这套操作,完全不符合任何操作规范,简直就是“土法炼钢”。他们学的是精密的模块化维修,坏了哪个模块,就整个换掉。而我,却是在给“心脏”搭桥。
“李……李师傅,”小刘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这样做,没有经过电路计算,万一电压或者电流不稳定,可能会烧掉主板的……”
“闭嘴。”
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小刘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
张建国紧张地看着我,额头上全是汗,想问又不敢问。
终于,最后一根线焊接完毕。
我用万用表测了一下电阻和电压,和我记忆中汉斯说的数据,分毫不差。
我直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
“好了?”张建国一脸不敢相信,“这就好了?”
“嗯。”我点点头,“可以开机了。”
整个车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台机器的启动按钮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谁……谁去按?”一个副总小声问。
没人敢动。
所有人都怕,一按下去,听到的不是机器的轰鸣,而是一声爆炸。
我走到操控台前,看着那个红色的按钮。
我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滴——”
一声清脆的蜂鸣声响起。
紧接着,漆黑的操控屏幕,瞬间亮了起来。熟悉的德语操作界面,出现在屏幕上。
“嗡……”
机床内部,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电流声。沉睡的巨兽,苏醒了。
“动了!亮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整个车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工人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几个车间主任的眼眶都红了。
张建国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嘴里语无伦次:“李哥!神了!你真是神了!你救了整个厂啊!”
他的手劲很大,握得我生疼。但我没有抽回来。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听着机器熟悉的运转声,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台老伙it计,活过来了。
我拍了拍张建国的肩膀,抽出手,走到机床边,像安抚一匹功勋卓著的老马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它冰凉的机身。
它在我手下,微微地震动着,发出均匀的“嗡嗡”声,像是在对我低语。
那种感觉,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小刘和那群年轻的工程师,围了上来。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怀疑,只剩下敬佩和一丝……愧疚。
“李师傅,”小刘低着头,声音很小,“对不起。我们……我们学的那些东西,在您面前,什么都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其实技术功底不错,就是太依赖书本和电脑,缺了点解决实际问题的灵活性。
“书本上的东西,要学。”我缓缓开口,“但机器是活的,经验是干出来的。以后多看,多想,多动手。别怕犯错,也别怕把手弄脏。”
“是!”几个年轻人齐声应道,像是在军训的学生。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
转身,准备离开。
“哎,李哥!你去哪儿?”张建国急忙拉住我。
“回家。”我说。
“别啊!”张建国急了,“机器是好了,但那批军工订单还得你来盯着啊!那精度要求太高,除了你,没人敢上手!”
他顿了顿,又赶紧补充道:“中午,中午我做东,就在厂里食堂,我让大师傅开小灶!把全厂的老师傅都请上,咱们好好聚聚!我亲自给你敬酒,给你赔罪!”
我看着他,他脸上的焦急和讨好,不全是装的。
经此一事,他大概是真的明白了,这个厂子,离不开我们这些老家伙。
我沉默了一下。
“饭,就不吃了。”我说,“活儿,我会干完。”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我的工作台。
那里,还有一批没完成的零件,静静地躺着,等着我。
第五章 手心的温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成了整个车间的焦点。
我重新穿上那身油迹斑斑的工装,戴上老花镜,站在了那台欢快运转的机床前。
军工订单的零件,对精度的要求达到了“丝”级,也就是百分之一毫米。这种活儿,在数控机床普及的今天,听起来似乎不难。但我们厂这台老伙计,虽然是德国货,毕竟年纪大了,很多自动校准的功能已经退化。
想要达到图纸上的要求,更多的是靠操作者的手感和经验。
什么时候该进刀,什么时候该退刀,进刀的速度是快一分还是慢一分,冷却液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这些,都不是数据能完全定义的。
它更像是一门手艺,一门在指尖上舞蹈的艺术。
我把毛坯件固定在卡盘上,启动机床。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高速旋转的刀头,开始在金属件上切削。火星四溅,像节日的烟火。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刀头和零件接触的那一点。我的手,稳稳地握着操作杆,根据切削的声音和机床的震动,不断地进行微调。
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我的感官里,只剩下我和这台机器。
我们可以通过声音、震动、甚至气味,进行交流。
车间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远远地围成一个圈,看着我操作。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怕打扰到我。
张建国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垂在身侧,大气都不敢喘。
小刘和那帮大学生,更是人手一个本子,想记录下我的操作,却发现根本无从下笔。因为我的很多操作,都是即兴的,是根据机器的“反馈”随时调整的。
“李师傅这手艺,真是绝了。”一个老师傅在人群中低声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都盯着电脑屏幕,哪还有人肯下这种笨功夫。”
“是啊,这叫人机合一。咱们厂,也就李师傅能做到了。”
这些议论,我听不见。
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和零件的较量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零件,终于加工完成。
我关掉机器,取下那个还微微发烫的零件,用卡尺仔细地测量着每一个数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怎么样?李师傅?”张建国紧张地问。
我没说话,把零件递给了质检科长。
科长拿着零件,跑到一旁的精密仪器上进行检测。几分钟后,他举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报告单,激动地跑了回来。
“合格!全部合格!而且……而且精度比图纸上要求的,还要高出两个微米!”
“轰”的一下,人群再次沸腾了。
张建国激动得满脸通红,上来就想给我一个拥抱。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避开了。
我只是一个工人,不习惯这种亲密的身体接触。
我擦了擦手,对张建国说:“剩下的,让他们看着图纸和程序,盯着机器干就行了。我去休息一下。”
说完,我便走向车间角落里我的休息室。
那是一个用铁皮隔出来的小单间,里面一张单人床,一个旧茶壶。这是我给自己弄的专属空间,中午可以躺一会儿,或者安静地琢磨一下图纸。
我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口就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小刘。
他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泡着热气腾腾的茶。
“李师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来,“我看您杯子空了,给您续了点水。”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他把缸子放在桌上,却没有走,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我问。
“李师傅,”他鼓起勇气,诚恳地说道,“我想……我想拜您为师,跟您学这手绝活儿。”
我有些意外。
现在的大学生,心高气傲,都想着进办公室,坐机关,有几个愿意真心实意地在车间里当工人,学这又脏又累的手艺?
“你不是学编程的吗?”我说,“你们的路,是让机器越来越智能,最好能完全取代人。我这套东西,都是老古董了,早晚要被淘汰的。”
“不!”小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李师傅,今天我才明白,再智能的机器,也是人造的,也需要人去理解它,驾驭它。电脑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但那最关键的百分之一,还得靠人,靠您这样的老师傅。这种手艺,不是老古董,是宝贝,不能失传了!”
他的话,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我看着他清澈而执着的眼神,想起了三十年前,我也是这样,跟在我的老师傅身后,满眼崇拜,想把他的手艺全都学到手。
时代在变,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比如,对技术的敬畏,对传承的渴望。
我沉默了良久,端起他给我倒的茶,喝了一口。
水温正好。
“想学,就用心看。”我淡淡地说,“以后我干活儿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小刘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他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师傅!”
这一声“师傅”,叫得我心里,暖烘烘的。
比任何奖金、任何职位,都让我觉得熨帖。
第六章 一碗阳春面
下午五点,最后一批零件加工完成,全部检验合格。
军工厂那边派来的验收员,看着检测报告,又看了看那些在灯光下闪着银光的零件,赞不绝口。
“老张啊,”他对张建国说,“你们厂真是卧虎藏龙!有这样的老师傅坐镇,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我们的大单子,优先考虑你们!”
张建国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给我递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说:看,李哥,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没理他,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换下工装,准备回家。
张建国处理完交接,快步追了上来。
“李哥,李哥,等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我手里。
“这是厂里给你的特别奖金,五万块!不成敬意,你一定要收下!”
我掂了掂,信封很沉。
五万块,是我大半年的工资了。
如果是在昨天,我可能会很高兴。这笔钱,能解儿子去德国的燃眉之急。
但现在,我看着这个信封,却觉得有些烫手。
我把它推了回去。
“张总,这钱我不能要。”
“为什么?”张建国急了,“这是你应得的!你今天力挽狂澜,给厂子立了天大的功劳,别说五万,就是十万也值!”
“修机器,是我的本分。”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我拿了工资,就得把活儿干好。昨天我关机,是我不对,耽误了事。今天我把机器修好,把活儿干完,咱们就算两清了。”
我不想把这次的事情,变成一场交易。
我想要的,不是钱,而是那份被遗忘的尊重。
现在,我感觉,我已经找回来了。
张建国愣住了,举着那个信封,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他大概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把钱往外推。
“李哥,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笑了笑:“真没有。你要是真想谢我,就答应我之前提的那个条件。以后,多关心关心厂里那些老伙计。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有一杆秤。”
说完,我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走出厂区大门,夕阳正把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我骑上我的二八大杠,链条的“嘎吱”声,在安静的暮色中,听起来格外亲切。
回家的路,还是那条路。
但我的心情,却和昨天截然不同。
昨天,是失落和迷茫。
今天,是踏实和安宁。
回到家,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
淑琴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听到我回来,她探出头,脸上带着笑。
“回来了?今天厂里没事吧?”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开机后有那么多未接来电,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去了厂里。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关心我是否安好。
这种默契和信任,比任何语言都让我感到温暖。
“没事,都解决了。”我换了鞋,把工具箱放在墙角。
“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我洗完手,走到餐桌边。
桌上,没有大鱼大肉,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清汤,细面,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简单,却干净。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吹了吹,送进嘴里。
面的口感筋道,汤头鲜美,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慢点吃,锅里还有。”淑琴解下围裙,坐在我对面,微笑着看我。
“今天……张总来找你了?”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嗯,厂里的机器坏了。”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她说了一遍。从修好机器,到拒绝奖金,再到收了小刘那个徒弟。
淑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欣慰。
“你啊,就是这个犟脾气。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她嘴上埋怨着,却伸手过来,用她那有些粗糙的手,轻轻覆在了我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不过,你做得对。”她又说,“咱们不图他的钱,就图活得有口气,有尊严。儿子那边,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把这老房子卖了。”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很暖。
“房子不能卖,那是咱们的家。”我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当着淑琴的面,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找到了“张总”那个名字。
然后,我按下了删除键。
“你这是……”淑琴不解地看着我。
“以后,他不再是我的‘张总’了。”我笑了笑,把他的号码,重新存了一遍,名字是:张建国。
从今天起,在我心里,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老板。
我们是平等的。
他需要我的技术,我需要他的平台。我们是合作者,是伙伴,甚至……可以算是朋友。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万家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
屋子里,灯光温暖。
我吃着碗里的面,心里一片通透。
那场被遗忘的聚餐,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让我难受了一天。但病好了,身体里仿佛也有了新的抗体。
我明白了,人的价值,不是由一场聚餐,一笔奖金来定义的。
而是由你手心的温度,由你骨子里的坚守,由你对这个世界不可替代的作用来定义的。
只要这身手艺还在,只要这颗良心还在。
走到哪里,我,李为民,都饿不死,也垮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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