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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十大品牌 2025年10月21日 11:13 1 admin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引言:一次红色故居之行的失望与追问

今年国庆假期,笔者驱车前往广东梅州五华县梅林镇,探访无产阶级革命家古大存的故居。出发前,满心期待能在这座承载着红色记忆的院落里,触摸历史的温度、感受革命先辈的精神力量。然而,抵达后的景象却令人怅然:故居内,珍贵的革命文物蒙尘带锈,部分展品因潮湿环境长出发霉的菌斑;陈列布局杂乱无章,缺乏系统的叙事逻辑与生动的场景还原;整个院落空无一人值守,也无几人来参观。难道这就是国庆期间,我们后人对这位为新中国成立立下过巨大丰功的革命家的缅怀?

不仅故居如此,连故居所在的梅林镇,虽正在打造一座新型的“红色小镇”,沿街房屋已刷成醒目的红色,却因缺乏对开国元勋真正的景仰与文化内核的支撑,沦为徒有其表的“色彩工程”。这样的场景,并非梅州独有。笔者走访全国上万个红色景区后发现,在我国3万余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中,能形成广泛社会反响、真正深入人心的不足100个;获评4A级以上景区的,更是不足200个。绝大多数红色资源仍深陷“重建设、轻管理”的泥潭,沦为“沉睡的遗产”。

70余年来,尤其是近10年,国家对红色资源的保护与开发投入持续加大,从政策扶持到资金倾斜,从基础设施建设到景区标准化创建,一系列举措推动红色旅游成为传承红色基因的重要载体。但为何投入与成效之间存在如此巨大的落差?为何多数红色景区的吸引力远不及当地的自然风光?为何体制内的管理模式难以激活红色资源的生命力,却又将社会民间的红色爱好者拒之门外?这些问题,不仅关乎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更关乎红色基因能否真正融入民族血脉、红色精神能否真正激励当代人。

本文将从红色资源开发管理的现实困境切入,剖析“体制单管”模式的局限性,论证引入社会民间力量的必要性与可行性,最终提出“政府引导、民间参与、多元共治”的红色资源治理新路径,以期让红色资源真正“活”起来、“火”起来,成为凝聚民心、激励前行的精神动力。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一、红色资源开发管理的现实困境:繁荣表象下的深层隐忧

红色资源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进程中形成的宝贵精神财富,涵盖革命遗址、纪念场馆、文物史料、英雄事迹等多个维度。截至2023年底,全国已登记的革命文物达36万余件/套,不可移动革命文物近3万处,红色旅游景区数量更是突破3万个。从数据上看,我国红色资源的保护开发已形成“规模效应”,但深入调研后不难发现,这一“规模效应”背后,隐藏着诸多亟待破解的深层问题。

(一)“重建设轻管理”:投入与效益的严重失衡

近年来,各地对红色景区的建设热情高涨,动辄投入数千万元甚至数亿元用于场馆新建、道路修缮、景观改造。以某中部省份为例,2021-2023年,该省累计投入红色旅游建设资金超50亿元,新建、改扩建红色纪念馆23座,打造红色旅游线路48条。然而,建设完成后,多数景区却陷入“无人管、不会管、管不好”的窘境。

笔者在走访中发现,某革命老区投资8000万元建成的“红色文化园”,开园仅半年便因管理不善关闭;某红军长征纪念馆内,价值数十万元的多媒体展示设备因长期无人维护沦为“摆设”;某烈士故居内,革命先辈使用过的桌椅、农具等文物,因缺乏专业的恒温恒湿保护,木质构件已出现严重开裂。这些案例并非个例,据《中国红色旅游发展报告(2023)》显示,全国约68%的红色景区存在“重建设轻管理”问题,近40%的景区年均维护费用不足建设投入的5%。

这种“重建设轻管理”的倾向,本质上是“政绩思维”取代了“传承思维”。部分地方政府将红色景区建设视为“政治任务”与“形象工程”,注重建设过程中的“显性成果”——如场馆的宏伟程度、投资的规模大小、媒体的曝光频次,却忽视了建设后的“隐性效益”——如文物的保护状况、游客的体验感受、红色精神的传播效果。当建设任务完成、政绩指标达成后,后续的管理维护便被束之高阁,最终导致大量红色资源“建而不用、用而不善”,造成公共资源的严重浪费。

(二)“体制内闭环”:管理模式的单一与僵化

当前,我国红色景区的管理主体以政府部门及其下属的事业单位为主,如文旅局、退役军人事务局、纪念馆管理处等。这种“体制内闭环”的管理模式,虽能确保红色资源的“政治属性”不偏离,但也存在诸多局限性。

首先,管理队伍专业能力不足。多数红色景区的管理人员由体制内人员调任或招聘,缺乏文物保护、历史研究、旅游运营等专业背景。以某县级革命纪念馆为例,15名工作人员中,仅有2人具备历史相关专业学历,其余人员多为“政策性安置”,对革命历史的认知停留在“背诵史料”层面,无法为游客提供深度的讲解与解读。当游客询问革命事件的历史背景、英雄人物的精神内涵时,工作人员往往只能“照本宣科”,甚至答非所问,难以满足游客对红色文化的深度需求。

其次,运营机制缺乏灵活性。体制内的管理模式受行政流程、编制限制、经费审批等因素影响,运营效率低下。某红色景区负责人向笔者透露,景区若想举办一场临时的红色主题活动,需提前3个月向主管部门提交申请,经过“科室审核—局领导审批—财政拨款”等多个环节,待流程完成后,活动的最佳举办时机早已错过。此外,体制内的薪酬体系缺乏激励性,工作人员“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导致积极性与创造性严重不足,难以主动思考如何优化景区管理、提升服务质量。

最后,服务内容同质化严重。由于缺乏市场竞争与创新压力,多数红色景区的展示方式仍停留在“图片+文字+文物”的传统模式,互动体验项目匮乏。笔者走访的100个县级红色景区中,有85个采用“线性陈列”方式,将革命文物按时间顺序排列,缺乏场景化、故事化的呈现;仅有12个景区设置了VR体验、情景剧场等互动项目,但因技术陈旧、内容粗糙,游客参与度极低。这种“千馆一面”的展示方式,无法吸引年轻游客的注意力,导致红色景区的受众群体日益老龄化,难以实现红色基因的代际传承。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三)“社会力量缺位”:民间热情与体制壁垒的矛盾

在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中,社会民间力量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热情。笔者在调研中发现,全国有近许许多多的名红色文化爱好者,自发从事革命历史研究、英雄事迹收集、红色文物征集等工作;有2000余个民间红色文化团体,定期组织红色主题宣讲、寻访革命旧址等活动。这些民间力量对红色精神有着深刻的认同与真挚的热爱,愿意投入时间、精力甚至资金,为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贡献力量。

然而,现行的管理体制却将这些民间力量拒之门外。一方面,红色资源的管理权高度集中在体制内,民间力量缺乏参与渠道。某民间红色收藏家拥有300余件珍贵的革命文物,希望将其捐赠给当地红色纪念馆展出,却因“文物鉴定流程复杂”“展出场地有限”等理由被拒绝;某红色文化团体计划在革命老区开展“红色研学”活动,需向多个部门申请审批,最终因“不符合当地旅游规划”而夭折。另一方面,部分地方政府对民间力量存在“不信任感”,认为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会“偏离政治方向”“影响管理秩序”,甚至对民间红色活动采取“限制”“打压”的态度。

这种“体制壁垒”不仅挫伤了民间力量的积极性,也导致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失去了重要的支撑。事实上,民间力量在红色资源的挖掘、传播、活化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他们熟悉当地的历史脉络与民间故事,能挖掘出体制内难以发现的“小众红色资源”;他们贴近群众、了解市场需求,能设计出更具吸引力的红色文化产品;他们拥有灵活的运营机制与创新的思维模式,能为红色景区注入新的活力。将民间力量排除在红色资源管理之外,无异于“自断臂膀”,使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陷入“孤掌难鸣”的困境。

(四)“精神传播弱化”:红色资源的“符号化”与“形式化”

红色资源的核心价值在于其承载的红色精神,如爱国主义、集体主义、革命英雄主义等。然而,在当前的开发管理中,许多红色景区却陷入了“符号化”“形式化”的误区,将红色资源简化为“红色建筑”“红色标语”“红色雕塑”,忽视了红色精神的深度传播。

某“红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将全镇的房屋外墙统一刷成红色,在街道两侧摆放革命英雄的雕像,悬挂“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标语,却未挖掘任何与当地相关的革命历史故事,也未开展任何红色主题活动。当游客走进小镇,看到的只是“红色的外壳”,感受不到任何红色精神的内涵,最终只能“拍照打卡”后匆匆离开。这种“重符号轻内涵”的开发方式,使红色资源沦为“网红打卡点”,失去了其作为精神载体的本质意义。

此外,红色精神的传播方式也过于“说教式”,缺乏感染力与吸引力。多数红色景区的讲解内容仍以“革命历史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为主,语言枯燥乏味,难以引发游客的情感共鸣;红色主题教育活动多以“开会、学习、听报告”的形式开展,参与者被动接受,缺乏主动思考与情感投入。某高校组织学生前往红色景区开展研学活动,结果超过60%的学生表示“感觉像在听历史课,没有感受到红色精神的力量”。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传播方式,不仅无法让红色精神深入人心,反而可能引发游客的“审美疲劳”与“抵触情绪”,不利于红色基因的传承。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二、困境背后的根源剖析:从“认知偏差”到“体制束缚”

红色资源开发管理陷入困境,并非偶然现象,而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从认知层面到体制层面,从政策层面到执行层面,一系列深层次的问题相互交织,导致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难以突破瓶颈。

(一)认知偏差:对红色资源价值的片面理解

部分地方政府与管理人员对红色资源的价值存在片面理解,将其简单等同于“旅游资源”“经济资源”,忽视了其“精神资源”的核心属性。这种认知偏差,直接导致红色资源的开发管理偏离了正确方向。

一方面,过度追求“经济价值”,导致红色资源“商业化”“功利化”。部分地方将红色景区视为“摇钱树”,在景区内开设大量商铺,销售与红色文化无关的商品;将红色主题活动与商业推广捆绑,如“红色旅游+房地产”“红色研学+购物”等,使红色精神的传播沦为商业营销的“噱头”。某红色景区甚至推出“穿军装拍照收费”“革命旧址祈福许愿”等项目,严重亵渎了红色资源的严肃性与神圣性,引发社会舆论的强烈批评。

另一方面,忽视“精神价值”,导致红色资源“空心化”。部分地方认为,只要将红色景区建设得“宏伟漂亮”,就能实现红色精神的传播;只要游客数量达标,就能证明红色资源的开发成效。这种认知忽视了红色精神传播的复杂性——红色精神并非通过“视觉冲击”就能传递,而是需要通过深度的历史解读、生动的故事讲述、情感的互动共鸣,才能让游客真正理解与认同。当红色资源的“精神内核”被忽视,其最终只能成为“没有灵魂的建筑”,无法发挥激励人、鼓舞人的作用。

(二)体制束缚:行政主导下的“路径依赖”

我国红色资源的管理体制,脱胎于计划经济时期的“行政主导”模式,这种模式在红色资源保护的初期发挥了重要作用,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其局限性日益凸显,形成了难以突破的“路径依赖”。

首先,“条块分割”的管理体制导致权责不清。红色资源的管理涉及文旅、文物、退役军人事务、宣传等多个部门,各部门之间缺乏有效的协调机制,往往各自为政、推诿扯皮。例如,某革命旧址的修缮由文物部门负责,景区运营由文旅部门负责,红色精神的宣传由宣传部门负责,当景区出现管理问题时,各部门相互推卸责任,难以形成治理合力。此外,部分红色资源跨行政区域分布,如红军长征路线涉及多个省份,由于缺乏跨区域的协调管理机制,导致各地区的红色景区各自为战,无法形成“联动效应”,影响了红色资源的整体开发效益。

其次,“行政考核”机制导向错位。当前,对地方政府红色资源开发管理的考核,多以“建设投入金额”“景区数量”“游客接待量”等量化指标为主,缺乏对“文物保护质量”“精神传播效果”“游客满意度”等质性指标的考核。这种考核机制,导致地方政府将工作重心放在“可量化”的建设环节,而忽视了“难量化”的管理与传播环节。例如,某地方政府为了完成“年度游客接待量”指标,通过免费发放门票、组织机关单位集体参观等方式“凑人数”,但游客的实际体验感受却无人关注,最终导致“数据好看,口碑糟糕”的局面。

最后,“编制与经费”的刚性约束限制了管理创新。红色景区的管理单位多为事业单位,人员编制与经费预算由政府统一核定,缺乏灵活性。随着红色旅游的发展,游客对景区服务的需求日益多元化,需要专业的人才(如文物修复师、历史研究员、旅游策划师)与充足的经费支持,但受编制限制,景区无法自主招聘专业人才;受经费预算限制,景区无法开展创新性的运营活动。这种“刚性约束”使红色景区的管理队伍长期处于“人员不足、专业不强、经费不够”的状态,难以适应市场需求的变化,只能维持“粗放式”的管理模式。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三)政策缺陷:民间参与的“制度空白”

尽管国家层面多次提出“鼓励社会力量参与红色资源保护传承”,如《“十四五”文化发展规划》明确指出“引导社会力量参与革命文物保护利用”,但在具体的政策执行层面,仍存在诸多“制度空白”,导致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缺乏有效的保障与引导。

首先,民间参与的“准入机制”不明确。目前,我国尚未出台统一的政策法规,明确社会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的范围、方式、条件等。地方政府在面对民间力量的参与申请时,往往缺乏明确的政策依据,只能“凭经验”“看态度”进行审批,导致民间力量参与的门槛过高或过低。例如,某地方政府对民间红色文化团体的参与设置了“注册资本500万元以上”“有5年以上文化运营经验”等严苛条件,将大多数小型民间团体拒之门外;而某地方政府则对民间力量的参与“放任不管”,导致部分缺乏专业能力的民间团体参与红色资源管理,造成文物损坏、传播偏差等问题。

其次,民间参与的“权益保障机制”缺失。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需要投入时间、精力、资金等,但目前缺乏相应的权益保障机制,导致民间力量的合法权益难以得到保护。例如,民间收藏家将文物捐赠给红色景区后,无法获得合理的荣誉表彰或经济补偿;民间团体参与红色景区运营后,其劳动成果难以得到认可,甚至可能被体制内人员“摘桃子”。此外,由于缺乏风险分担机制,民间力量在参与红色资源管理过程中,若出现文物损坏、安全事故等问题,往往需要承担全部责任,这也让许多民间力量“望而却步”。

最后,民间参与的“监管机制”不完善。对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的监管,目前仍处于“真空状态”。部分地方政府既没有建立有效的监管体系,也没有制定明确的监管标准,导致民间力量在参与过程中可能出现“偏离政治方向”“过度商业化”“破坏文物”等问题。例如,某民间团体在运营红色景区时,擅自修改革命历史内容,传播错误的历史观;某民间企业在红色景区内开展商业活动,破坏了景区的严肃性。这些问题的出现,不仅损害了红色资源的价值,也影响了民间力量的整体形象,进一步加剧了体制内对民间力量的“不信任感”。

(四)执行偏差:基层治理能力的不足

政策的落地效果,最终取决于基层的执行能力。在红色资源的开发管理中,基层政府与景区管理机构的治理能力不足,是导致政策执行偏差、管理效果不佳的重要原因。

首先,基层管理人员的“政治素养”与“专业能力”不匹配。红色资源具有鲜明的政治属性,要求管理人员具备较高的政治素养,能够准确把握红色精神的内涵与传播方向。然而,部分基层管理人员对红色精神的理解存在偏差,甚至出现“历史虚无主义”的倾向,在讲解革命历史、传播红色精神时出现错误表述。同时,基层管理人员的专业能力也难以满足红色资源管理的需求,如不会使用专业的文物保护设备、不会设计红色文化产品、不会运用新媒体进行宣传推广等,导致红色资源的管理始终处于“低水平”状态。

其次,基层政府的“创新意识”不足。面对红色资源开发管理中的新问题、新需求,部分基层政府缺乏创新意识,习惯于“按部就班”“照抄照搬”,无法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制定有效的解决方案。例如,看到其他地区通过“红色+研学”模式取得成效,便盲目跟风开展研学活动,却不考虑当地的红色资源特色与市场需求,最终导致活动无人问津;看到其他地区建设“红色小镇”,便照搬其建设模式,却忽视了当地的历史文化背景,导致“红色小镇”沦为“四不像”。

最后,基层政府与群众的“互动意识”薄弱。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本质上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过程,需要充分倾听群众的意见与需求。然而,部分基层政府在红色资源的开发管理中,习惯于“自上而下”的决策模式,缺乏与群众的沟通互动。在景区建设规划阶段,不征求当地居民与红色文化爱好者的意见;在运营管理阶段,不收集游客的反馈建议;在精神传播阶段,不了解群众对红色文化的接受偏好。这种“闭门造车”的决策模式,导致红色资源的开发管理与群众需求严重脱节,最终陷入“政府投入大量资源,群众却不买账”的尴尬局面。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三、破局之道:构建“政府引导、民间参与、多元共治”的红色资源治理新体系

破解红色资源开发管理的困境,关键在于打破“体制内闭环”,将社会民间力量从“旁观者”转变为“参与者”“建设者”,构建“政府引导、民间参与、多元共治”的治理新体系。这一体系并非削弱政府的主导作用,而是通过政府与民间力量的协同合作,实现红色资源保护传承的“1+1>2”效应。

(一)政府引导:明确角色定位,从“管理者”转向“服务者”

在新的治理体系中,政府的核心角色是“引导者”与“服务者”,而非“唯一的管理者”。政府需转变职能,将工作重心从“建设投入”转向“制度构建、政策支持、监管保障”,为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创造良好的环境。

1. 完善政策法规,搭建民间参与的“制度框架”

国家层面应加快出台《红色资源保护利用条例》,明确社会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的范围、方式、权利与义务,消除民间参与的“制度空白”。地方政府需结合本地实际,制定配套的实施细则,如《民间力量参与红色景区管理办法》《红色文物捐赠与展示管理办法》等,让民间参与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例如,可明确民间力量可参与红色景区的运营管理、红色文化产品的开发、红色精神的宣传推广等工作;可规定民间收藏家捐赠文物后,可获得景区冠名权、荣誉证书、文物展示署名权等权益,激发民间力量的参与积极性。

2. 优化资源配置,提供民间参与的“政策支持”

政府需通过资金、人才、技术等方面的支持,降低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的门槛。在资金支持方面,可设立“红色资源民间参与专项基金”,对符合条件的民间红色文化项目给予补贴;可推行“政府购买服务”模式,将红色景区的讲解服务、活动策划、文创开发等工作外包给民间专业机构。在人才支持方面,可组织体制内的文物专家、历史学者为民间力量提供培训指导;可搭建“红色人才交流平台”,促进体制内专业人才与民间红色文化爱好者的交流合作。在技术支持方面,可向民间力量开放政府掌握的红色历史资料、文物修复技术等资源,帮助民间力量提升专业能力。

3. 强化监管保障,筑牢民间参与的“安全防线”

政府需建立健全民间参与红色资源管理的监管体系,确保红色资源的“政治属性”不偏离、“精神价值”不弱化。可成立由文旅、文物、宣传等部门组成的“红色资源监管委员会”,对民间力量参与的项目进行全程监管;可制定《红色资源管理服务标准》,明确民间力量在文物保护、历史传播、活动组织等方面的标准要求;可建立“黑名单”制度,对损害红色资源、传播错误历史观的民间力量,取消其参与资格并依法追究责任。同时,政府需畅通监督渠道,鼓励群众对民间力量的参与行为进行监督,形成“政府监管+群众监督”的双重保障机制。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二)民间参与:激活社会活力,从“旁观者”转向“建设者”

社会民间力量是红色资源保护传承的“活水之源”。需充分发挥民间力量的优势,鼓励其在红色资源的挖掘、活化、传播等方面发挥作用,让红色资源真正“贴近群众、融入生活”。

1. 挖掘红色资源“小众价值”,填补体制内空白

民间力量熟悉当地的历史脉络与民间故事,能够挖掘出体制内难以发现的“小众红色资源”。例如,民间红色文化爱好者可通过走访革命老兵、收集口述历史、整理民间档案等方式,挖掘出革命时期的“无名英雄事迹”“地方革命斗争故事”等;民间考古爱好者可参与革命遗址的调查勘探,发现未被登记的革命旧址、烈士墓葬等。这些“小众红色资源”虽规模不大、知名度不高,却蕴含着丰富的红色精神内涵,能够丰富红色资源的内容体系。政府可鼓励民间力量将挖掘到的“小众红色资源”整理成册,纳入当地红色资源数据库,并支持其在社区、学校、乡村开展“小众红色故事”宣讲活动,让红色记忆更加鲜活。

2. 创新红色文化“传播形式”,贴近群众需求

民间力量贴近市场、了解群众需求,能够设计出更具吸引力的红色文化传播形式。例如,民间文创团队可开发以红色历史为主题的文创产品,如革命英雄形象的玩偶、红色故事的绘本、革命旧址的拼图等,让红色文化融入日常生活;民间新媒体团队可制作红色主题的短视频、纪录片、 podcasts 等,通过抖音、B站、喜马拉雅等平台传播,吸引年轻群体的关注;民间戏剧团体可编排红色主题的话剧、小品、情景剧等,在社区广场、乡村戏台进行演出,让群众在娱乐中感受红色精神。政府可对这些创新传播项目给予资金与政策支持,帮助其扩大影响力,实现红色精神的“破圈”传播。

3. 参与红色景区“运营管理”,提升服务质量

民间力量具有灵活的运营机制与创新的思维模式,能够为红色景区注入新的活力。例如,民间旅游运营机构可参与红色景区的门票管理、游客服务、活动策划等工作,通过引入市场化的运营手段,提升景区的服务效率与游客体验;民间文物修复团队可参与红色文物的日常维护与修复工作,弥补体制内文物修复力量的不足;民间志愿者团队可担任红色景区的讲解员、引导员、保洁员等,为游客提供贴心服务。政府可通过“公开招标”“合作共建”等方式,选择具备专业能力的民间力量参与红色景区运营管理,并建立“绩效考核”机制,根据景区的游客满意度、文物保护状况等指标,对民间力量的工作进行评价与奖惩。

(三)多元共治:构建协同机制,从“单打独斗”转向“合作共赢”

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政府、民间力量、企业、高校、媒体等多方主体协同合作,形成“多元共治”的格局。

1. 建立“红色资源共治联盟”,凝聚治理合力

由政府牵头,联合民间红色文化团体、红色旅游企业、高校历史学院、主流媒体等,成立“红色资源共治联盟”。联盟的主要职责包括:共同制定红色资源保护利用规划、协调解决红色资源管理中的重大问题、组织开展红色文化交流活动、推广红色资源保护传承的先进经验等。例如,联盟可组织政府部门、民间团体、高校学者共同开展“红色资源普查”工作,全面掌握当地红色资源的数量、分布、保存状况等信息;可联合红色旅游企业与民间文创团队,开发“红色旅游+文创”“红色研学+体验”等融合产品,提升红色资源的经济与社会价值。

2. 推动“政产学研用”融合,提升治理能力

高校与科研机构拥有丰富的学术资源与专业人才,能够为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提供理论支撑与技术支持。政府可推动高校历史学院、文物保护专业与红色景区、民间红色文化团体建立合作关系,开展“政产学研用”融合项目。例如,高校可与红色景区合作设立“红色文化研究基地”,开展革命历史研究、红色精神阐释等工作;可与民间文物修复团队合作,研发新型的文物保护技术与材料;可与民间新媒体团队合作,开展红色文化传播效果的调研与分析,为传播策略的优化提供建议。通过“政产学研用”融合,实现红色资源保护传承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相互促进。

3. 加强“媒体协同传播”,营造良好氛围

主流媒体与新媒体平台是红色精神传播的重要载体。政府可联合主流媒体(如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与新媒体平台(如抖音、微信、微博),构建“红色文化传播矩阵”,形成传播合力。例如,主流媒体可推出系列报道,宣传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保护传承的先进事迹,展示“多元共治”的成效;新媒体平台可发起“红色故事分享”“红色旧址打卡”等话题活动,鼓励群众参与互动,扩大红色文化的传播范围。同时,媒体需加强对红色文化传播内容的审核,杜绝“娱乐化”“商业化”解读红色历史的行为,确保红色精神的传播方向正确、内容真实。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四、实践案例:从“困境”到“破局”的地方探索

近年来,部分地方已开始尝试引入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取得了良好的成效。这些案例为构建“政府引导、民间参与、多元共治”的治理新体系提供了宝贵的实践经验。

(一)案例一:浙江丽水“红色契约”模式——民间力量参与红色景区运营的创新实践

浙江省丽水市是革命老区,拥有丰富的红色资源,但长期以来受“体制内闭环”管理模式的影响,红色景区的运营效率低下、服务质量不高。2021年,丽水市文旅局创新推出“红色契约”模式,通过与民间红色文化团体、旅游企业签订“契约”,明确双方的权利与义务,引入民间力量参与红色景区的运营管理。

具体做法包括:一是“契约明确权责”。政府与民间力量签订的“红色契约”中,明确政府负责红色景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文物保护监管、政策支持等工作;民间力量负责景区的游客服务、活动策划、文创开发等工作,并承诺严格遵守红色资源管理的相关规定,不从事损害红色资源的行为。二是“绩效挂钩奖惩”。政府根据“红色契约”设定绩效考核指标,如游客满意度、文创产品销售额、红色主题活动参与人数等,每季度对民间力量的工作进行考核,考核优秀的给予资金奖励与政策倾斜,考核不合格的则终止“契约”。三是“群众参与监督”。政府在红色景区设立“意见箱”,并开通线上监督平台,鼓励游客对民间力量的服务质量进行评价与监督,监督结果纳入绩效考核。

“红色契约”模式实施以来,丽水市红色景区的运营管理水平显著提升。以松阳县安岱后红色景区为例,在民间旅游企业的运营下,景区新增了“红军餐体验”“革命情景剧演出”“红色研学课程”等项目,游客接待量同比增长120%,游客满意度达到95%以上;民间红色文化团体开发的“红军草鞋”“革命主题笔记本”等文创产品,不仅实现了经济效益,还成为传播红色精神的重要载体。此外,“红色契约”模式还吸引了近200名民间红色文化爱好者加入景区志愿者队伍,为游客提供讲解、引导等服务,进一步丰富了景区的服务内容。

(二)案例二:湖南浏阳“红色文化众筹”模式——民间资本参与红色资源保护的有益尝试

湖南省浏阳市是秋收起义的策源地,拥有大量的革命旧址与文物,但由于地方财政有限,部分红色资源的保护工作难以推进。2022年,浏阳市创新推出“红色文化众筹”模式,通过线上众筹平台,向社会公众募集资金,用于红色资源的保护与活化利用。

具体做法包括:一是“项目公开透明”。浏阳市文旅局在众筹平台上发布红色资源保护项目的详细信息,包括项目名称、保护内容、资金需求、预期成效等,并定期公布资金的使用情况与项目进展,接受社会公众的监督。例如,“秋收起义旧址修缮项目”在众筹平台上发布后,详细介绍了旧址的历史背景、当前损坏状况、修缮方案及所需资金,吸引了大量社会公众的关注。二是“权益回馈激励”。为鼓励公众参与众筹,浏阳市设置了多样化的权益回馈机制,如捐赠100元可获得“红色文化纪念徽章”,捐赠500元可获得“红色研学体验券”,捐赠1000元可获得“红色文化终身会员资格”(享受红色景区免费参观、红色主题活动优先参与等权益)。

三是“多方协同推进”。浏阳市成立“红色文化众筹工作小组”,由政府部门、民间红色文化团体、众筹平台共同组成,负责众筹项目的策划、推广、实施与监管。民间红色文化团体负责挖掘众筹项目的红色文化内涵,撰写宣传文案;众筹平台负责提供技术支持与资金管理服务;政府部门负责项目的审核与监管,确保资金使用合规、项目顺利推进。

“红色文化众筹”模式实施以来,浏阳市共募集红色资源保护资金超2亿元,完成了秋收起义旧址、红军标语墙、革命烈士墓葬等12处红色资源的修缮工作。同时,众筹模式还激发了社会公众对红色资源的关注与参与热情,近10万名公众通过众筹平台了解红色资源保护项目,其中有2万余人参与捐赠,形成了“全民参与红色资源保护”的良好氛围。此外,浏阳市还利用众筹资金开展了“红色文化进社区”“红色故事进校园”等活动,进一步扩大了红色精神的传播范围。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三)案例三:陕西延安“红色文化创客空间”模式——民间创新力量激活红色资源的生动实践

陕西省延安市是中国革命的圣地,红色资源丰富,但红色文化产品的创新性不足,难以吸引年轻群体的关注。2023年,延安市文旅局联合高校、民间文创团队,打造“红色文化创客空间”,为民间创新力量提供平台,鼓励其开发具有创新性、年轻化的红色文化产品。

具体做法包括:一是“提供免费孵化服务”。“红色文化创客空间”为民间文创团队提供免费的办公场地、设备设施、技术指导等孵化服务,并邀请高校文创专业教师、资深文创设计师担任导师,为团队提供产品设计、市场推广等方面的指导。例如,某民间文创团队在“创客空间”的支持下,开发出以延安革命历史为主题的“红色盲盒”(内含革命英雄形象的手办、红色故事卡片等),导师团队对盲盒的设计风格、内容选取、包装形式等进行了多次优化,使其更符合年轻群体的审美需求

二是“搭建成果转化平台”。“红色文化创客空间”与延安红色景区、文创商店、线上电商平台建立合作关系,为民间文创团队的产品提供展示与销售渠道。例如,“红色盲盒”“延安精神主题文创笔记本”等产品,不仅在延安各大红色景区的文创商店销售,还通过淘宝、京东等线上平台推向全国,上线首月销售额便突破100万元。三是“举办创新设计大赛”。“红色文化创客空间”每年举办“延安红色文化创新设计大赛”,面向全国征集红色文创产品设计方案、红色新媒体作品(短视频、动漫等),对优秀作品给予资金奖励,并支持其进行成果转化。2023年的大赛共收到来自全国的参赛作品2000余件,其中有50件优秀作品成功实现转化,进一步丰富了延安红色文化产品的种类。

“红色文化创客空间”模式实施以来,已孵化民间文创团队30余个,开发红色文化产品100余种,吸引了大量年轻群体关注延安红色文化。据统计,2023年延安红色景区的年轻游客(18-35岁)占比同比增长35%,红色文化产品的销售额同比增长80%。这一模式不仅激活了民间创新力量,还为延安红色资源的活化利用提供了新的思路,实现了红色精神传播与经济效益的双赢。

五、结语:让红色资源在“共治”中真正“润民心”

红色资源是中国共产党的宝贵精神财富,是凝聚民心、激励前行的强大力量。当前,红色资源开发管理面临的“重建设轻管理”“体制内闭环”“社会力量缺位”等困境,本质上是治理模式与时代需求不匹配的结果。破解这些困境,不能仅靠政府“单打独斗”,而需构建“政府引导、民间参与、多元共治”的治理新体系,让政府的“主导力”与民间的“活力”相互融合,让红色资源从“沉睡的遗产”转变为“活态的精神载体”。

在这一体系中,政府需放下“全能管理者”的身段,转变为“制度构建者”“政策支持者”“监管保障者”,为民间力量参与红色资源管理创造良好的环境;民间力量需从“被动观望”转向“主动参与”,充分发挥自身在资源挖掘、传播创新、运营管理等方面的优势,为红色资源注入新的活力;政府、民间力量、企业、高校、媒体等多方主体需加强协同合作,形成“共治合力”,共同推动红色资源的保护传承。

当红色资源的开发管理不再是“政府的独角戏”,而是“全民的大合唱”;当红色精神的传播不再是“说教式的灌输”,而是“沉浸式的体验”;当红色文化不再是“远离生活的符号”,而是“融入日常的元素”,红色资源才能真正深入民心,让老百姓从“不感兴趣”到“主动参与”,从“被动接受”到“自觉传承”。唯有如此,红色基因才能真正融入民族血脉,红色精神才能真正成为激励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奋勇前进的强大动力,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不竭的精神源泉。

红色资源困境:从“重建设轻管理”到“聚民力润民心”的转型之路


【作者】

谷新光:湖南岳阳人,红色文化学者、作家、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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