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在临夏草长沟的风里

景点排名 2025年09月18日 12:56 3 cc

这个周末小红约我说：“芒果从昆明旅居回来了，要不然我们在一起坐一坐，聊聊天吧。”

我欣然答应，小红说：“芒果想到周边的地方去转一转，因为离开兰州有一年之久，还是想去看一看兰州周边的风景。”

于是我们选择了到临夏的草长沟去露营。从兰州出发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在那里逗留。

我们直接将车开到了山顶，然后再一片开阔地搭起帐篷，摆上小桌椅。

山顶的风掠过帐篷的绳索，发出呜呜的低吟。我们四人坐在帆布椅上，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

“看那片云，”小红忽然指向东边，“像不像一只展翅的鹤？”

确实像。云鹤的翅膀底下，正是我们来时的路。两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兰州的晨雾里收拾行装，此刻却已置身于草长沟的怀抱中。这里的绿与众不同——带着初秋的微黄，像是大自然特意调制的颜色。野花散落在草丛间，紫的白的黄的小点，随风摇曳时仿佛在向我们致意。

芒果谈起昆明时眼睛发亮。她描述菜市场里菌子的香气，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松茸的大小。“最大的有这么大，”她圈出一个碗口大的形状，“才要三十块钱。”当她说到景迈山的云海时，语调突然轻柔下来，仿佛怕惊扰了记忆里的那片晨曦。“有时候云层就在脚下流动，我们坐在山顶喝茶，像神仙一样。”

小红听得入神，手里的茶忘了喝。一阵风吹来，她耳边的白发飘起几根，在阳光下银亮银亮的。她退休后选择留在兰州，每天去黄河边看日落。“其实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景迈山，”她说这话时，正将一块苹果递给芒果，“我的景迈山就在滨河路上。黄昏时分，河水变成金色，野鸭排成队游过，对岸的骑行者像移动的剪影。”

我注意到小红的茶杯特别大，是那种带盖的玻璃杯，里面泡着红枣、枸杞、山楂、黄芪。“年纪大了，开始养生了。”她笑着解释，眼角漾开细密的纹路。

芒果忽然站起来，从车里取出一个布包。“给你们带了礼物，”她抖开三块扎染的布，“昆明淘来的。”蓝色的图案像云又像水，在风里舒卷开来。小红接过布时轻轻摩挲着表面，眼神温柔得像在看老朋友。

午后的阳光斜照过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帐篷的阴影里，蚂蚁排着队搬运我们掉落的饼干屑。远处有牧羊人赶着羊群经过，羊铃声断断续续地飘来，像某种古老的背景音乐。

“要不要走走？”梅子提议道。我们沿着山脊缓步而行，脚下的草已经有些发黄，踩上去沙沙作响。芒果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拍摄路边的野花。她的相机是最新款的微单，但用的却是老式的手动镜头。“玩摄影三十年了，”她调整焦距时习惯眯起左眼，“现在终于有时间慢慢拍。”

小红走在最后，她走得慢，却最仔细，时常蹲下来看某株植物或是某块石头。当她发现一丛特别的紫色小花时，轻轻惊呼一声，像孩子发现宝藏。

我们在一处平坦的草坡坐下。从这里可以望见整个山谷，秋天的色彩在山坡上渲染开来，绿的深绿，黄的浅黄，还有星星点点的红叶夹杂其间。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得帐篷哗哗作响。

芒果继续讲她在版纳雨林里的见闻。“那些大象，”她说，“离得那么近，能听见它们呼吸的声音。”她描述雨林里的潮湿气息，说空气都是绿色的。当她说到追花期的旅程时，双手作捧花状：“整座山都是樱花，风一吹，花瓣雨一样落下来。”

小红的户外音响放着古琴曲，音乐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反而更有韵味。她给我们演示每天在河边打的八段锦，动作舒缓如行云流水。“呼吸最重要，”她示范着，“要跟着风的节奏。”她的衣袂在风里飘动，确实像要与这山风融为一体。

太阳西斜时，天气转凉。我取出带来的毯子分给她们，芒果选了蓝色的，小红要了驼色的。我们裹着毯子继续喝茶，茶汤在夕阳里呈现出琥珀色的光。

“其实，”芒果忽然说，“最开始也担心钱不够用。后来发现，在昆明，两个人每月四千块就能过得很好。”她掰着手指数：“房租一千多，吃饭一千五，剩下的零花。最贵的是出去玩，但就算去版纳住一周，也就花了两千块。”

小红点头：“在兰州，我每月养老金五千多，还能存下一点。”她笑着说：“关键是想明白什么是真正需要的。我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名牌包，就想要每天看看黄河，打打八段锦。”

风忽然大起来，把芒果的帽子吹跑了。小红敏捷地一把抓住，两人笑作一团。那一刻我看见她们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是被风吹平了似的。

黄昏降临，天空开始变幻颜色。我们先看见西边的云彩染上金边，然后是粉色的霞光从云层后面透出来。最后整个天空变成深浅不一的蓝色，最东边已经暗得发灰，而西边还留着最后一抹橙黄。

我们安静下来，看着天色变换。远处有鸟群飞过，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山下的村庄亮起灯火，一点两点，像是落在地上的星星。

芒果忽然轻声说：“在昆明的时候，有时候想兰州想得厉害。想牛肉面，想黄河，想你们。”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可是回来了，又想念昆明的阳光。”

小红握住她的手：“所以说，人生没有完美的选择。重要的是，你在每个选择里都找到了快乐。”

这句话之后，我们都沉默了。风穿过山谷，穿过帐篷，穿过我们的发间。几种不同的生活，在这一刻被同一阵风拥抱。

我想起芒果说的“喘息的权利”，想起小红说的“自然的点滴美丽”。她们一个走向远方，一个留在故土，却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这自由与金钱有关，却又不止于金钱。它更关乎选择的能力，关乎感受幸福的能力。

夜幕完全降临时，茶已经凉了，但我们还在喝，就着星光和风声。

最后收拾东西时，芒果小心折好扎染布，小红把零食分装进密封罐。我们拆掉帐篷，把垃圾全部收进袋子。

到达停车场时，回头望向来路，只见黑黢黢的山形映在星空下，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我们刚才停留的地方。

“还会再来的。”小红说，像是承诺，又像是告别。

回程的车里，大家都累了。芒果靠在车窗上打盹，小红看着窗外的夜景。我开着车，想起今天听到的故事，看到的笑容，感受到的风。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这样一场露营？我们带着不同的行装出发，在不同的地方扎营，最后却都在同一片星空下获得安宁。所谓幸福，从来不是单一的模样。有人在异乡的云海里找到归宿，有人在故乡的河岸边发现远方。而那阵吹过山岗的风，从不问你要去向何方，它只是轻轻拂过，拥抱所有选择。

就像草长沟的秋风，同样吹拂着追花的芒果和守河的小红，同样吹拂着每一株发黄的草和每一朵迟开的花。在这无常的世界里，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就是最好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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