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泥中的惦念

景点排名 2025年10月03日 18:50 1 cc

十一假期的喧嚣在朋友圈里铺天盖地——高速上的车龙、景区里的人潮，而我和妻子却选了条安静的路，在假期第三天回了她的老家。此行无关游玩，只为赴一场心照不宣的约定：岳父的忌日，就快到了。

车子往市郊的方向开，离墓地越近，路就越难走。连着下了三四天雨，原本就不算规整的田间小路，彻底成了一片泥潭。车轮碾过泥水时，溅起的泥点啪嗒啪嗒打在车身上，车身摇摇晃晃，像被潮水裹着的小船，又像在泥潭里艰难“游泳”。我攥着副驾的把手，余光瞥见妻子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右脚稳稳踩着油门，力道不敢多一分，也不敢少一分——她比谁都清楚，这条路的尽头，是藏着思念的地方，容不得半点差池。我没多说话，只是轻声提醒她“慢点开”，心里却跟着一紧，仿佛那泥泞也缠上了心尖。

终于在一片相对干爽的田埂边停了车，我们早有准备，从后备厢翻出雨靴换上。刚踩下地，鞋底就陷进了半指深的泥里，每走一步都得卯着劲拔脚，稍不留神就可能打滑。没走几十米，裤腿上就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渍，裤脚也被泥水浸得沉甸甸的。妻子走在前面，脚步比平时慢了些，却很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到了岳父坟前，最先做的是拔草。坟头的杂草沾着雨水，长得疯快，我蹲下身，手指掐住草茎往上拔，泥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妻子则找来一块干净的布，细细擦拭墓碑上的雨痕和尘土，连碑上刻着的名字边角都擦得发亮。等墓碑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我们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一盘苹果、一碟他生前最爱的糕点，还有一瓶他常喝的白酒。我斟满一杯酒，轻轻洒在坟前，妻子点燃一炷香和纸钱，袅袅青烟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升起，没有被风吹散，反而缠缠绕绕，固执地飘向远方——那是我们看不见的世界，也是岳父在的地方。

妻子跪了下来，一开始只是默默掉眼泪，泪珠砸在泥地上，晕开小小的圈。后来，她渐渐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很清晰：“爸，孩子们进步了，说等放寒假就来看您；我工作也顺，同事都挺照顾我；家里一切都好，您别担心……”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长短，像从前无数次和岳父聊天那样，把琐碎的日子一一讲给他听。

我站在她身后，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墓碑上岳父的名字上。风裹着田间的潮气吹过来，我在心里轻轻对他说：“爸，您当年嘱咐我的话，我一直记着。妻和孩子，我都会照顾好，家里的事有我，您别惦记。”

整个过程不算长，拔草、擦碑、摆供、上香、烧纸，不过半个多小时，可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像被雨水淋过的棉絮，悄悄轻了些。

往回走时，妻子坐在副驾上，依旧话不多，只是偶尔望向窗外掠过的田野。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对逝者最好的告慰，从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好好活着。把日子过踏实，把家撑起来，让孩子健康长大，让身边的人安心——这样，远在另一边的他，才能真的放心。

人生这趟旅程，本就是一场盛大的告别，我们会一次次与珍视的人挥手。但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爱与牵挂，从不会随着告别消失。

生命会落幕，告别会到来，但爱，是永不落幕的传承。就像这场雨泥中的归乡，每一步泥泞都是惦念，每一次擦拭都是承诺，而好好活着，就是对爱最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