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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亲妈妈照料怀孕女儿半年后自己也怀孕,女儿怒问:孩子是谁的?

景点排名 2025年10月16日 00:10 1 admin

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最终还是成了一堵墙,横在了我和女儿晓雯中间。

一堵我用了二十五年,亲手用爱和牺牲垒起来的墙,塌了。

从她孕吐那天开始,我搬来和她同住,整整一百八十天。我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只记得自己是个母亲。我量着她的体温,算着她的营养,甚至连她夜里翻身的次数都记在心上。我以为,我们会是彼此永远的依靠,直到那一天,她通红着眼睛,指着我的肚子,像个法官一样审判我。

可故事的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半年前,那个初夏的午后,阳光好的就像我们母女俩的未来。

第1章 搬来的“定海神针”

“妈,我又吐了……难受……”

电话那头,女儿林晓雯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我心里一紧,手里的芹菜叶子都忘了摘。

“怎么又吐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明凯呢?让他给你拍拍背啊!”我对着电话,连珠炮似的问。

“他上班去了呀。妈,我不想一个人在家,我害怕。”

“别怕别怕,妈妈在呢。”我一边安抚她,一边解下围裙,“你躺着别动,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看着锅里炖到一半的排骨汤,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晓雯第一次在电话里哭了。自从查出怀孕,这个从小被我捧在手心的姑娘,身体和情绪都变得格外脆弱。女婿周明凯是个好孩子,踏实肯干,就是工作太忙,经常加班出差,白天家里总是只有晓雯一个人。

我叫陈兰,今年四十八岁。二十三岁那年,晓雯的爸爸因为一场意外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咬着牙,一个人把她拉扯大。摆过地摊,做过保姆,在菜市场跟人为了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所有苦和累,在看到晓雯那张酷似她爸爸的脸时,都烟消云散了。我这辈子,活的就是个念想,就是个女儿。

所以,当晓雯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害怕”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把家里的水电总闸都关了,锁上门,提着一个大包就直奔晓雯家。开门的是晓雯,她穿着宽大的孕妇睡衣,脸色蜡黄,眼眶红红的,一见我就扑了上来。

“妈……”她把头埋在我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好了好了,妈来了,什么都不用怕了。”我拍着她微微隆起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定海神针,只要我在这儿,天就塌不下来。

就这样,我顺理成章地在女儿家住了下来。

我的生活迅速切换到了“一级战备”状态。每天早上五点半,我准时起床,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晓雯孕早期闻不得油烟味,我就变着花样给她做清淡又营养的早点,小米南瓜粥、红枣燕麦糊、蔬菜鸡蛋羹,一周七天不重样。

她爱吃酸的,我就买来最新鲜的柠檬,切片泡水;她半夜腿抽筋,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用热毛巾给她敷,再一下一下地按摩。我研究各种孕期食谱,手机里收藏的链接比我这辈子看过的书都多。从补铁的猪肝菠菜汤,到安神的莲子百合羹,我像个化学家一样,精确计算着每一种营养的配比。

晓雯的家,是个一百二十平米的三居室。除了她和明凯的主卧,一间做了书房,另一间客房就成了我的临时住所。房间不大,但朝南,阳光很好。晓雯特意给我换了新的床品,软乎乎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妈,辛苦你了。”晚上,晓雯靠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我切好的水果,一边满足地摸着肚子。

“傻孩子,跟我还说这个。”我坐在她旁边,拿起遥控器调到她爱看的电视剧,“只要你和宝宝好好的,妈做什么都愿意。”

女婿明凯对我更是感激不尽。他每次下班回来,看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和被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妻子,总是搓着手,一脸过意不去。

“妈,真是太谢谢您了。您来了,我这心里才踏实。”他会主动给我夹菜,饭后抢着洗碗,虽然笨手笨脚,但那份心意是足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总是笑着摆摆手,把他推出厨房,“你上一天班也累了,快去陪晓雯说说话。”

日子就像这厨房里文火慢炖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平淡,却也温馨。我每天围着晓雯转,她的每一次胎动,每一次孕检报告上的正常指标,都成了我最大的快乐源'。

我们母女俩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晓雯小时候。晚上,她会挤到我的床上,跟我聊些悄悄话。聊她对未来的期待,聊宝宝的名字,也聊起小时候的趣事。

“妈,你还记得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你背着我跑了三条街才到医院。那天还下着大雨,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晓雯靠在我的胳膊上,声音有些 nostalgic。

我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晚上,雷声滚滚,我背着滚烫的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女儿不能有事。

“都过去了。”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如今已经长发及腰,乌黑亮丽,“以后,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就知道当妈的心了。”

“嗯。”她点点头,把脸往我怀里蹭了蹭,“妈,有你真好。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笑了,眼角有些湿润。是啊,她也是我的全世界。为了这个世界,我做什么都值得。

那段时间,我几乎隔绝了自己过去的生活。以前跳广场舞的姐妹们打电话约我,我都笑着推辞了。小区里那个总爱找我聊天的老胡,偶尔在微信上问我一句“最近忙什么呢”,我也只是简单回一句“在女儿家”,便不再多说。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晓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外孙平安降生,我们会迎来一个崭新的、更热闹的未来。

我甚至已经开始规划,等孩子出生了,我白天帮忙带,晚上让小两口自己享受二人世界。等孩子上了幼儿园,我就回自己家,偶尔过来看看。我把我们一家人的未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我忘了,命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它最擅长的,就是在你以为一切都岁月静好的时候,悄悄埋下一颗惊雷。

第2章 一碗变了味的鱼汤

日子进了秋,天气转凉,晓雯的肚子也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大了起来。她的孕吐反应渐渐消失,胃口变得出奇的好。

“妈,我想吃鱼汤,就你做的那种,奶白奶白的,放点豆腐和香菜。”一个周末的下午,晓雯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懒洋洋地对我下达“旨意”。

“好嘞!我们家的小祖宗想吃,那必须安排上!”我系上围裙,心情愉快地走进了厨房。

这道鲫鱼豆腐汤是我的拿手菜,也是晓雯从小喝到大的。鱼要选野生的,个头不大但肉质鲜嫩;下锅前要用姜片和猪油把两面煎到金黄,再冲入滚烫的开水,这样熬出来的汤才能像牛奶一样浓白。每一个步骤,我都烂熟于心。

厨房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的鱼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香气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屋子。我正低头用勺子撇去浮沫,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擦了擦手,拿出来一看,是老胡发来的微信。

“陈兰,你种在阳台那盆吊兰,叶子有点发黄,是不是该浇水了?”

老胡,胡建军,住我楼下的邻居,退休前是中学的物理老师。他老伴前几年走了,儿子在国外定居,也是个孤家寡人。我们俩是在小区的老年活动中心认识的,他下棋,我跳舞,一来二去就熟了。他是个沉默寡言但心很细的人,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我阳台上的几盆花草。

看着信息,我心里划过一丝暖意。这么久了,除了女儿,他是唯一一个还会关心我生活琐事的人。

我回复道:“可能是缺水了,麻烦您帮我浇点。谢谢了啊,老胡。”

“客气啥。”他几乎是秒回,后面还跟了一个憨厚的笑脸表情。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心里有点莫名的情绪在涌动。自从住到晓雯家,我的生活被填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隙去想别的事情。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孤单。那种感觉,就像一间热闹的屋子,人潮散去后,只剩下空旷的回响。

老胡的出现,就像这回响里,偶尔响起的一声清脆的铃音。不突兀,却能让你意识到,这屋子里,并非只有你一人。

“妈,什么事那么开心啊?隔着厨房门都感觉到你在笑。”晓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好奇地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一个老邻居,问我花浇水了没。”我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用汤勺搅了搅锅里的汤,“马上就好了,你快去餐厅坐好,小心地滑。”

“哦。”晓雯应了一声,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探究。她没再多问,转身走了出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晓雯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尤其跟我,我们母女俩之间几乎没什么秘密。我这突如其来的一点“私人空间”,或许让她感到了些许不适应。

单亲妈妈照料怀孕女儿半年后自己也怀孕,女儿怒问:孩子是谁的?

我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专心致志地盛汤。

奶白色的鱼汤盛在青瓷大碗里,撒上翠绿的香菜末,香气扑鼻。我小心翼翼地端到餐桌上,又给晓wen盛了一小碗,细心地把鱼刺都挑了出来。

“快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道。”我期待地看着她。

晓雯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夸赞“真好喝”,而是皱了皱眉。

“妈,这汤……怎么有点腥啊?”

“腥?”我愣住了,“不会吧?我今天买的可是最新鲜的活鱼,处理得很干净啊。”

说着,我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鱼肉鲜美,汤汁浓郁,明明和以前一个味道。

“没有啊,不腥。”我说。

“就是腥!”晓雯的语气突然有点冲,她放下勺子,脸色也沉了下来,“是不是盐放少了?还是……你刚刚心里想着别的事,没用心做?”

我被她问得一头雾水,心里也有些委屈。我一心一意地伺候她,怎么就成了“没用心”?

“晓雯,你怎么说话呢?”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妈从早上忙到现在,就为了给你熬这碗汤,你不爱喝就算了,怎么还挑刺儿呢?”

“我挑刺儿?”晓雯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我就是觉得味道不对!你以前做的不是这个味儿!你以前做什么事都是全心全意为了我,现在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我被她这没来由的指责气得心口发堵,“陈兰这辈子,心里眼里就只有你林晓雯一个!你别在这儿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晓雯“啪”地一声把勺子拍在桌上,震得碗沿嗡嗡作响。她挺着大肚子站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刚刚在厨房跟谁发信息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觉得照顾我这个孕妇,耽误你的‘第二春’了?”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二春”这三个字,像三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守寡二十五年,不是没人给我介绍过对象,可我怕晓雯受委屈,怕她有个后爹会过得不开心,全都拒绝了。我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了她,到头来,在她眼里,我连跟一个老邻居正常交往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那天的午饭,最终不欢而散。一锅精心熬制的鱼汤,冷在桌上,谁也没再碰一下。

晓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都没出来。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天色,心里一片冰凉。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孕妇情绪波动引起的争吵。我甚至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语气也太重了,是不是应该更体谅她一些。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碗变了味的鱼汤,只是一个预兆。它预示着,我和女儿之间那份我引以为傲的、亲密无间的关系,已经开始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而这道裂痕,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被一场风暴,撕扯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3章 藏不住的秘密

那次鱼汤事件后,我和晓雯之间笼罩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我,晚上也回自己房间睡了。我们说话都客客气气,却少了往日的亲昵。

我心里难受,但看她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想再跟她计较。我把这归结为孕期的敏感多疑,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只是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哪个动作又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日子就在这种微妙的平静下,又过了一个多月。我的身体,却开始出现了异样。

起初是嗜睡。每天午后,我都会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困倦,靠在沙发上就能睡着。我以为是照顾晓雯太累了,没当回事。

紧接着,是反胃。一天早上,我正在厨房给晓雯准备早餐,一阵熟悉的油烟味飘过来,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我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那感觉,太熟悉了。二十五年前,我怀着晓雯的时候,就是这样。

一个荒唐的、让我自己都觉得惊恐的念头,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都四十八了,早就过了那个年纪。我拼命地摇头,想把这个疯狂的想法甩出去。

可身体的反应却越来越诚实。我开始对某些气味特别敏感,以前最爱吃的红烧肉,现在闻到就想吐。我还变得特别馋,半夜会突然想吃一口酸辣粉,想到辗转反侧睡不着。

这些变化,和晓雯孕早期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我开始害怕,怕被晓wen发现。每次感到恶心,我都躲进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用哗哗的水声掩盖呕吐的声音。我偷偷去药店,买最便宜的那种验孕棒,趁着夜深人静,在卫生间里悄悄地测试。

当看到验孕棒上那两条鲜红的、刺眼的杠时,我整个人都懵了,瘫坐在冰冷的瓷砖上,手脚发凉。

是真的。

这个孩子,是老胡的。

我和老胡的关系,其实很简单。在他老伴走后,在我女儿嫁人后,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相处中,慢慢靠近了。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更多的是一种相濡以沫的陪伴。我们会一起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聊聊过去,谈谈现在。他会把他做的包子给我送一碗,我也会在我炖了汤之后,让他端一碗回去。

那天,就在我搬来晓雯家之前不久,他过生日,儿子在国外,冷冷清清。我看着不落忍,就炒了几个菜,陪他喝了两杯。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长久压抑的情感找到了出口,那天晚上,我们……就在一起了。

事后,我们谁也没再提。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中年人排遣寂寞的偶然插曲。我甚至没往怀孕这件事上想过。

可现在,这个孩子,像一个不期而遇的意外,彻底打乱了我所有的人生规划。

我该怎么办?告诉晓雯?

我不敢想象她的反应。她连我跟老胡发条微信都要刨根问底,要是知道我怀了孕,这个家恐怕会立刻爆炸。她会怎么看我?一个四十八岁、即将当外婆的单亲妈妈,竟然像个无知的少女一样,搞出了这种“丑闻”。

这个秘密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一边是日益显怀的肚子,一边是即将临盆的女儿。我的人生,仿佛成了一个死结。

我的异常,终究还是没能瞒过晓雯。

“妈,你最近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天晚饭后,晓雯递给我一杯水,关切地问。

“没……没事,就是天冷了,有点着凉。”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地接过水杯。

“你是不是也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别是累出什么毛病了。”女婿明凯也附和道。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睡一觉就好。”我慌忙摆手。

晓雯盯着我看了半晌,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她没再说什么,但那种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让我无所遁形。

秘密的暴露,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戏剧性。

那天,晓雯的产检报告出来了,一切正常。小两口都很高兴,说明凯晚上要请客,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顿好的。我心里虽然装着事,但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跟着去了。

席间,晓雯和明凯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宝宝用品,我强颜欢笑地应和着。一道酸菜鱼端上来,那股酸辣的香气直冲鼻腔,我胃里顿时又是一阵翻腾。

我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妈,你怎么了?”晓雯第一个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单亲妈妈照料怀孕女儿半年后自己也怀孕,女儿怒问:孩子是谁的?

“没事,可能是……鱼有点腥……”我话还没说完,就再也忍不住,转身冲向了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里吐得天昏地暗,眼泪和冷汗一起往下流。我知道,这次,可能瞒不住了。

等我扶着墙,脸色煞白地走出来时,晓雯和明凯都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晓雯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的肚子,因为怀孕初期,已经有了微微的隆起。平时穿着宽松的衣服看不出来,但刚刚因为呕吐时弯腰的动作,衣服紧贴在身上,那个弧度,对于一个同样身为孕妇的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变了。从担忧,到困惑,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惊恐和愤怒的苍白。

餐厅里人声鼎沸,暖黄的灯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而我们三个人,就站在这片热闹的背景里,周围的空气却一寸寸地冷了下来,凝结成冰。

“妈……”晓雯的声音在发抖,她指着我的肚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第4章 审判

回到家,玄关的灯一打开,惨白的光照在我们三个人的脸上,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明凯看看我,又看看晓雯,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晓雯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晓雯脱掉外套,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双手环胸,挺着巨大的肚子,像一尊即将爆发的火山。她没有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茶几,仿佛要把它看穿一个洞。

我局促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外套的拉链冰凉,贴在我的手背上,那股寒意,一直钻进心里。

“坐。”晓...雯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不带一丝感情。

我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隔着一张茶几,我们母女俩,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说吧。”她抬起头,眼睛通红,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该怎么说?从哪里说起?说我人到中年,耐不住寂寞?还是说,那只是一个意外?无论哪种解释,在此刻的她听来,恐怕都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丑闻。

我的沉默,显然激怒了她。

“不说话?是没脸说,还是不敢说?”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陈兰,我问你话呢!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连名带姓地喊我,这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我的心,像被这声“陈兰”狠狠地剜了一下,疼得缩成一团。

“晓雯,你别这样,妈她……”明凯试图打圆场。

“你闭嘴!”晓雯猛地转向他,厉声喝道,“这里没你的事!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明凯被她吼得一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地退到了一边。

晓雯的目光重新锁定我,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愤怒,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屈辱。

“我真是没想到,我自己的妈妈,我最尊敬的妈妈,快五十岁的人了,马上就要当外婆了,竟然还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她的话,字字诛心。

“晓雯,不许这么说妈妈!”我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反驳,“这不是不要脸……”

“那是什么?!”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巨大的肚子让她晃了一下。明凯赶紧上前扶住她。

她甩开明凯的手,指着我的鼻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是什么?你说啊!是晚年寻找真爱吗?我爸走了二十多年,你早干嘛去了?偏偏要挑我怀孕的时候,你给我搞出这么一档子事!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让我的孩子以后怎么看你这个外婆?!”

“你让我怎么跟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妈,这是我弟弟或者妹妹,我们俩的孩子差不多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引以为傲的、为她牺牲了一切的过去,此刻都成了她攻击我的武器。原来,在我全心全意为她付出的时候,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自己生活、不该有七情六欲的“母亲”符号。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五官,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是我那个乖巧懂事、会抱着我撒娇说“妈妈是我的全世界”的女儿吗?

我的心,一点点地冷下去,沉下去。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见我还是不语,晓雯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她绕过茶几,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是谁让你这么不知廉耻,这么不顾我们的脸面?!”

我的身体被她晃得前后摇摆,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你快告诉我!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一声质问,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响。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猜测,她甚至死死地盯了一眼旁边的明凯,那眼神里的怀疑,让明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晓雯!你疯了!”明凯惊愕地看着她,声音都在发抖。

我被她那个眼神彻底刺痛了。她不仅侮辱我,甚至在怀疑自己的丈夫,怀疑我们之间存在着最肮脏不堪的关系。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绝望涌上我的心头。我猛地推开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够了!林晓雯!你给我住口!”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晓雯被我推得一个踉跄,幸好被明凯及时扶住。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敢推她,敢对她吼。

我撑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浑身都在颤抖。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是,我怀孕了。”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在你眼里,这是丑闻,是丢人。可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一个只会围着你转的物件!”

“你爸走了二十五年,我守了二十五年!我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我为你拒绝了所有可能,我以为我给了你一个完整的母爱,你就会懂我,就会体谅我!可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连做一个普通女人的资格都没有!”

“你想知道他是谁?好,我告诉你!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一个和我一样孤单,能陪我说说话,能在我累的时候递杯热水的人!这有错吗?我想要一点温暖,想要一个伴儿,这很丢人吗?!”

我的声音,从嘶吼,到哽咽,最后变成了无力的哭泣。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晓雯呆呆地看着我,脸上的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不知所措。她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在她面前,我永远是那个坚强的、无所不能的、为她遮风挡雨的母亲。

而此刻,那个母亲的形象,碎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哭声。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最终还是成了一堵墙,一堵冰冷坚硬的墙,将我们母女,彻底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第5章 冰封的家

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之后,家,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窖。

晓雯把自己锁在主卧里,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一日三餐,都由明凯端进去。我做好了饭菜,盛在碗里,放在餐厅的桌上,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客房。过一会儿,明凯会出来,把饭菜端走,再把空碗送回来。整个过程,我们没有任何交流。

这个家里,明明住着三个人,却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不再去主卧门口嘘寒问暖,也不再敲门问她想吃什么。我只是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到点做饭,到点收拾。我做的菜,依旧是按照孕妇的食谱,清淡,营养。只是,再也没有人会撒娇说“妈,我想吃鱼汤了”。

单亲妈妈照料怀孕女儿半年后自己也怀孕,女儿怒问:孩子是谁的?

那锅曾经引发战争的鱼汤,我再也没做过。

有时候,我会在客厅里碰到明凯。他总是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为难。

“妈……”他会轻声叫我。

“嗯。”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晓雯她……她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您别往心里去。”他替晓雯解释,话说得苍白无力。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你多照顾好她,她现在身子重,不能动气。”

说完,我就转身走开。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说我理解晓雯?不,我不理解,我的心到现在还像被刀割一样疼。说我恨她?更不能,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用命护着长大的女儿。

我们之间的结,只能我们自己解。旁人,谁也插不上手。

夜里,我常常失眠。躺在黑暗里,听着隔壁主卧隐约传来的动静,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我想起晓雯小时候,发烧说胡话,一声声地喊“妈妈,别走”。我想起她第一次来例假,吓得抱着我哭,是我手忙脚乱地教她怎么用卫生巾。我想起她高考前压力大,整夜睡不着,是我陪着她,一杯杯地给她倒热牛奶。

我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母女,分享着彼此所有的秘密和心事。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孕期的反应也越来越明显。我没有再去医院检查,也没有告诉老胡。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劫,我不想再把另一个人拖下水。

我开始考虑,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

留下他?我拿什么养他?我已经四十八岁了,等他长大,我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更重要的是,我和晓雯的关系已经破裂,这个孩子的出生,只会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那场不堪的争吵。

打掉他?那是一条生命。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我的身体里,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轻微的、像小鱼吐泡泡一样的动静。那是我的孩子。我已经失去过一个丈夫,我真的要再亲手扼杀自己的一个孩子吗?

我每天都在这种天人交战的痛苦中煎熬。

一天下午,我正在厨房发呆,手机响了。是老胡。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阳台,关上门,接通了电话。

“陈兰,你……还好吗?”老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和担忧。

“我没事。”我的声音很低。

“你都快一个月没给我回信了,我有点不放心。你那盆吊兰,我又给你浇水了,长得挺好的。”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任何敏感的话题。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在这座冰冷的房子里,这通电话,是我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暖意。

“老胡……”我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

“哎,我在。”他立刻应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老胡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自己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挂了电话,我靠在阳台冰冷的玻璃门上,泪流满面。

是啊,我想家了。我想念我那个只有六十平米,却充满了温暖和自由的小房子。我想念阳台上那些被我精心照料的花草,想念楼下花园里熟悉的棋盘和石凳。

我看着这个我住了小半年的、装修精致却毫无温度的“女儿家”,第一次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或许,我该走了。留在这里,对我和晓雯,都是一种折磨。我们的问题,需要时间和距离来冷静。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我给明凯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明天就搬回去。让他好好照顾晓雯。

然后,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东西不多,就是一个行李箱。我把我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把我的洗漱用品装进包里。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心里,异常的平静。

就像一个即将远行的旅人,终于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

临睡前,我像往常一样,炖了一锅莲子百合羹,放在保温壶里。这是晓雯孕晚期,我每晚都会给她准备的,安神,助眠。

我把保温壶放在餐厅的桌上,旁边留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晓雯,照顾好自己。妈妈走了。

第6章 一封未寄出的信

我是在一个清晨离开的,天还没亮透,城市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寂静中。我没有惊动任何人,拖着行李箱,像个小偷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让我欢喜又让我心碎的家。

回到自己那间熟悉的小屋,推开门,一股久违的、安定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台上的吊兰,被老胡照顾得很好,叶片绿油油的,垂下长长的藤蔓。我放下行李,给自己煮了一碗最简单的阳春面,放了很多葱花。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自由,原来是这么孤独的滋味。

我的生活,一下子从极度的忙碌,跌入了极度的空虚。我不再需要五点半起床,不再需要绞尽脑汁地想菜谱,不再需要竖着耳朵听另一个房间的动静。大把大把的时间,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梦里,全是晓雯。一会儿是她穿着开裆裤,摇摇晃晃地向我跑来;一会儿是她背着书包,在校门口冲我挥手;一会儿,又是她指着我的鼻子,声嘶力竭地质问我。

每一次,我都在心痛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睛,看天光一点点亮起来。

老胡来看过我一次。他提着一袋子新鲜的蔬菜,站在门口,看到我憔悴的样子,眼神里满是心疼。

“你……都知道了?”我让他进屋,声音沙哑地问。我猜是明凯告诉他的。

老胡点点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择菜。

那天,他给我做了一顿饭。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吃饭的时候,他才开口。

“陈兰,孩子的事,你想怎么办?”他问得很直接。

我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个问题,这些天,我问了自己无数遍。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一脸茫然,“我怕……我怕对不起这个孩子,也怕……更对不起晓雯。”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老胡看着我,眼神异常认真,“这是我们的孩子。如果你想生下来,我们就一起养。我虽然退休了,但还有点积蓄,养个孩子,不成问题。如果你……不想,我也尊重你,我陪你去医院。”

“至于晓雯那边,”他顿了顿,继续说,“她是你的女儿,血浓于水。她现在只是一时想不通,等她自己也做了母亲,她会明白你的。给她一点时间。”

老胡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我混乱不堪的心里。他没有指责,没有逃避,而是给了我选择,并承诺会和我一起承担。

我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和他那双真诚的眼睛,心里那块最硬的冰,开始慢慢融化。

单亲妈妈照料怀孕女儿半年后自己也怀孕,女儿怒问:孩子是谁的?

那天之后,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也是老胡的孩子。我们两个孤独的半生,或许,正需要这样一个崭新的生命,来重新点燃。

我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孕妇一样生活。我去了社区医院建档,定期产检。医生说我年纪大了,是高危产妇,需要格外小心。我每天都去散步,听舒缓的音乐,看育儿的书。我甚至开始学着织毛衣,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准备一份小小的礼物。

我没有再联系晓雯,也没有从明凯那里打听她的消息。我刻意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就像老胡说的,给彼此一点时间。

但我对她的思念,却像藤蔓一样,在每个日夜疯狂地生长。我会在菜市场看到孕妇,就忍不住想,晓雯的肚子是不是又大了一圈?她现在是不是手脚都开始浮肿了?晚上睡觉,还能不能翻身?

我把这些思念,都写在了一封信里。一封我不知道该不该寄出去,也不知道寄出去她会不会看的信。

“晓雯吾女:

见信如唔。

原谅妈妈不辞而别。妈妈知道,那天说的话,做的事,都深深地伤害了你。这些天,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不在想你。

妈妈想跟你解释,却又觉得,所有的解释,在你的愤怒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我只能把想说的话,写在这封信里。

你问我,为什么偏偏在你怀孕的时候,我也怀孕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就是这么荒唐。这个孩子的到来,对我来说,也同样是一个意外,一个巨大的冲击。

你爸爸走得早,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我习惯了坚强,习惯了付出,也习惯了孤独。我以为,我的世界里,只要有你就够了。可你长大了,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明凯,马上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妈妈为你高兴,真的。但同时,妈妈也发现,当你展翅高飞,去拥抱你自己的幸福时,妈妈的世界,一下子就空了。

我不是要怪你,这本就是生命的常态。只是,妈妈也是个普通人,会累,会怕,会孤单。在你胡叔叔那里,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被人关心和照顾的温暖。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们只是两个孤独的中年人,想找个伴儿,一起对抗这漫长而寂寞的岁月。

妈妈知道,这件事让你觉得丢脸,让你无法接受。妈妈不求你立刻原谅我,只求你能试着理解我。在做你的‘妈妈’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一个叫陈兰的,有血有肉、有感情、会犯错的普通女人。

你的预产期快到了吧?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吃太多凉的,晚上睡觉记得左侧卧。妈妈给你织了一件小毛衣,不知道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就选了最简单的米白色。等孩子出生了,如果……如果你还愿意,让妈妈看一眼。

就看一眼。

爱你的妈妈:陈兰”

我把信写好,装进信封,却没有贴邮票。它就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像我那份无处安放的母爱一样,沉重,而又卑微。

第7章 产房外的等待

秋去冬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穿着厚厚的棉衣,也能看出臃肿的轮廓。晓雯的预产期,也越来越近。

我每天都坐立不安,手机二十四小时不敢离身,生怕错过任何可能的消息。但我等的那通电话,却迟迟没有响起。

我不敢主动联系,怕我的出现,会刺激到即将生产的晓雯。我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在自己的世界里,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新生命的降临。

终于,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冬日午后,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是女婿明凯的名字。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妈!”电话一接通,明凯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晓雯……晓雯见红了!我们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别慌!明凯你别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快的语速叮嘱他,“待产包都带齐了吗?身份证、医保卡都拿了吗?你开车慢点,注意安全!我……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我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冲。老胡正在厨房里给我熬汤,见我神色慌张,连忙追了出来。

“怎么了?”

“晓雯要生了!”我一边穿鞋一边说,手抖得连鞋带都系不上。

“我送你去!”老胡当机立断,拿上车钥匙,扶着我下了楼。

去医院的路上,我的心一直怦怦狂跳。我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着我的外孙平安降生,又害怕见到晓雯。我不知道,她看到我,会是怎样的反应。

到了医院,妇产科的走廊里已经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我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产房门口的明凯。他像一只无头苍蝇,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虑。

“明凯!”我叫了他一声。

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迎了上来:“妈,您可来了!”

“晓雯呢?进去了多久了?”我扶着肚子,喘着气问。

“进去快一个小时了,刚才护士出来说,宫口才开两指,让等着。”明凯搓着手,一脸无助,“她……她疼得厉害,一直在哭,非要您来。我……我这才给您打的电话。”

“她要我来?”我愣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原来,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她心里想到的,还是我这个妈妈。

我和明凯,还有陪我一起来的老胡,就在产房外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产房里,不时传来其他产妇痛苦的呻吟声,每一声,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心上。

我坐立难安,只能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一定要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老胡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时不时地扶我一把,或者递给我一杯热水。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存在,给了我巨大的安慰。

等待的过程中,晓雯的爸妈,也就是我的亲家,也赶了过来。他们看到我,又看了一眼我身边的老胡,脸上露出了复杂而尴尬的神情。

“陈兰,你……”亲家母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低下头,没有解释。在这种时刻,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我只是一个焦急等待女儿消息的母亲,仅此而已。

又过了两个小时,产房的门终于开了一道缝,一个护士探出头来:“林晓雯的家属!”

我们几个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

“产妇宫缩乏力,疼得没力气了,情绪也不稳定,非要见她妈妈。家属可以进来一个,陪产,给她点鼓励。”

“我去!”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道。

“妈……”明凯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您的身体……”

“我没事。”我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我跟着护士,换上无菌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走进了那扇厚重的门。

产房里,灯光亮得刺眼。晓雯躺在产床上,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看到我进来,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妈……”她向我伸出手,声音微弱得像只小猫。

我快步走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不停地发抖。

单亲妈妈照料怀孕女儿半年后自己也怀孕,女儿怒问:孩子是谁的?

“晓雯,别怕,妈妈来了。”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妈妈陪着你,我们一起加油。”

“妈……我好疼……我生不出来了……”她哭着说,脸上满是绝望。

“胡说!”我用另一只手,擦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我女儿最勇敢了!你想想,马上就能见到宝宝了,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生命的延续。为了他,你也要坚强!”

我俯下身,在她耳边,像她小时候我给她讲故事一样,轻声说:“晓雯,你还记得吗?你出生的时候,也折腾了妈妈好久。可当医生把你抱到我面前,我看到你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听到你第一声啼哭,妈妈就觉得,所有的疼,都值了。你也会是这样的,相信妈妈。”

我的话,似乎给了她力量。她的眼神,重新聚焦起来。

“听医生的,深呼吸,用力!”我握紧她的手,把我的力量,我的信念,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

时间,在一次次的宫缩和用尽全力的嘶吼中流逝。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喊哑了,腰也酸得直不起来。

终于,在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中,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生了!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我看着那个浑身通红、皱巴巴的小生命,被护士抱到晓雯的身边,看着晓雯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触摸着他的脸颊,我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那是我的外孙。

那是我们家,新的希望。

第8章 崭新的拼图

晓雯生下儿子后,在医院住了三天。那三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我们之间,仿佛有一种无言的默契,谁也没有再提过去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吵,没有再提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的世界,又回到了半年前,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了她和新出生的外孙身上。

我给她擦身,喂她喝汤,教她怎么给孩子喂奶,怎么换尿布。晓雯很虚弱,话不多,但她会静静地看着我忙碌,眼神里,是我久违了的、熟悉的依赖。

明凯和亲家负责跑腿和对外应酬,老胡则每天算好时间,把熬好的各种汤汤水水送到医院楼下,再由明凯提上来。他从没有上楼,只是在电话里叮嘱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

出院那天,明凯坚持要我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妈,您不回去,我一个人,真的搞不定。”他看着我,语气里满是恳求。

我看向病床上的晓雯。她正在给孩子整理包被,听到明凯的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却轻轻地说了一句:“妈,回家吧。”

就这四个字,让我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我点了点头。

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家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成员,也多了一份手忙脚乱的忙碌。孩子的哭声、换尿布时的惊呼、喂奶后的满足叹息,成了这个家新的背景音乐。

我重新接管了厨房,也接管了照顾晓雯母子的重任。只是这一次,我的心态,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付出者”,我也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准妈妈”。

晓雯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有一天晚上,我给孩子喂完夜奶,扶着酸痛的腰,准备回房睡觉。经过客厅时,看到晓雯坐在沙发上,给我留了一盏地灯。

“妈,”她叫住我,“过来坐会儿。”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从沙发缝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借着灯光一看,是一封信。信封上,没有贴邮票,地址栏里,写的是我的名字。

是我写的那封信。

“明凯……前几天回家拿东西,在你抽屉里看到的。”晓雯的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不起,妈。我不该偷看你的信。”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信里说的,我都看了。”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想过。我总觉得,你是我一个人的妈妈,我忘了……你也是一个独立的、需要人陪的女人。”

“那天……那天我看到你和爸的合照,我突然就想,如果爸还在,你现在的生活,肯定不是这个样子。你为我守了半辈子,我却连你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都要剥夺。我……我真不是个东西。”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我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傻孩子,不怪你。”我拍着她的背,哽咽着说,“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早点跟你沟通。我们……我们都太在乎彼此了,所以才会互相伤害。”

那一晚,我们母女俩,抱着哭了很久很久。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隔阂、痛苦,都化作了眼泪,流了出来。

哭过之后,心里的结,好像就解开了。

生活,还在继续。日子依旧忙碌,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和谐与温暖。

晓雯开始主动关心我的身体,她会在网上给我买孕妇专用的靠枕,会提醒我按时吃叶酸,会在我熬汤熬得久了的时候,把我从厨房里推出去,让我歇着。

她甚至,主动提出,想见见胡叔叔。

那个周末,我让老胡来家里吃饭。他很紧张,特意穿了件新夹克,手里提着给外孙买的一大堆礼物。

饭桌上,晓雯和明凯,恭恭敬敬地,一起给老胡敬了一杯茶。

“胡叔叔,”晓雯看着老胡,真诚地说,“以前,是我不懂事,说了些难听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以后,我妈,就拜托您多照顾了。”

老胡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连声说:“好孩子,好孩子……”

又过了几个月,我也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当我被推出产房时,看到等在门口的,不仅有老胡,还有抱着孩子的晓雯和明凯。

晓雯看着我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又看看自己怀里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儿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妈,这下可热闹了。”她说,“咱们家这辈分,可全乱套了。”

我也笑了。是啊,是挺乱的。一个家里,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个是外孙,一个是舅舅。

可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我的女儿,我的女婿,我的伴侣,我的外孙,还有我新生的儿子,我们这一大家子,像一幅拼得有些奇怪、却又无比完整的拼图,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我知道,过去的墙,已经彻底塌了。在废墟之上,我们用理解和包容,重新建起了一座崭新的、更坚固的家。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我抱着怀里小小的儿子,看着身边的女儿,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总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折,总会有看似无法逾越的难关。但只要家人的心还在一起,只要还愿意为彼此敞开一扇理解的门,那么,无论多乱的棋局,最终,都能走出一步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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