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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日本僧人百年前的西藏独行记33:桑追节

景点排名 2025年10月20日 11:54 3 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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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日本僧人百年前的西藏独行记33:桑追节

藏人要是生病了,他们的习惯是只能在床头垫个东西靠坐着,不管病情如何都不能平躺,还会专门派一个妇人负责照看,随便不能走开;通常是白天夜晚换班照看。

贵族人家常有两三个人轮换,为避免打扰病人,看护者总是尽量保持安静,更不会说刺激病人的话。

病人有什么需要,还没出口,照看的人就能马上领会,想方便时她们早已将便器准备好,口渴时水马上捧到面前。

病人的便后秽物她们也一样毫不迟疑地帮忙清理,一点没有厌恶的样子。

藏人的病房有一股异味,一般人要是随身没带个麝香简直受不了,可是她们却可以毫无怨言的长时间待在里面。

藏人认为如果让病人在白天躺着睡觉,体温一定会升高,病情就会加重,本来有救的病也会无力回天,因此看护的妇人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防止病人大白天睡着了。

除此之外,有时还会另外再找一个监护者,专门注意病人是不是睡着了,病人一眯眼,他们就赶快把病人唤醒。

他们还会放一碗冷水在旁边,病人一旦昏睡,他们就用树枝做的刷子蘸了水洒在病人脸上,好让病人警醒。

如果这样病人还是昏昏欲睡,监视人就会以双手在病人背上施压,让病人醒过来;有时则只是大声叫唤。

在外人眼里简直是在虐待病人,可是藏人却是真心诚意的希望病人早日痊愈。

藏人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医生去看病人的,也会问病人白天有没有睡觉,如果睡了,就会叮嘱千万留意,别让病人睡着;医生也会向患者说:“如果你不想活了就睡吧,想活就别大白天睡觉!”

每个医生都会这么告诫病人一番。

有人来探病,会先拿出慰问的礼物或礼金,然后郑重告诉病人:“白天不要睡呀,一睡着我们就再没机会见面说话了。”

还要交代看护人: “你们千万留意,不要疏忽了。”

要是病人意外早死了,大家会说:“这家人实在太疏忽了,这多半是白天没留神让病人睡着了。”

由于病人知道别人这样做是一片好意,不但不生气,还会很感激对方。

藏人对这种做法如此坚持肯定有它的原因,我行医时,也接触了不少病人,经过一番观察研究,我终于了解了其中道理。

西藏的某些病症,患者如果白天睡觉的话的确会使体温升高,使病情恶化甚至有生命危险。

但是藏人生病主要是感冒、水肿病之类的毛病。

感冒时多休息,特别是睡觉时注意保暖,反而好得更快。

藏人不会区别病症,就一概不让白天睡觉。

藏人认为治病祈祷比药物更有效,因为他们相信人生病乃是恶魔、厉鬼或死灵加害所致,所以得用法、密咒祓除那些坏东西,否则即使耆婆、扁鹃也无能为力。

一般人看不出是被什么样的恶鬼作祟,得先请教喇嘛,或者写信,或者派个仆役,有时也会亲自前去择问。

喇嘛会引经据典指出致病原因,比如说是罗刹鬼或鸠盘陀鬼、夜叉鬼所害,或是死灵、恶魔或地方的恶神作祟等等;接着指示应去请哪里的某某喇嘛为病人念诵某某经文治病,有时会写上那位喇嘛的名字,常见病症就不必特别指定,疑难杂症就会特别指定是哪一位。

喇嘛还会说明,先修三四天的密法,再去找某地某位医生来诊治;或者边修法边选医问药。

甚至说这个病人其实无需吃药,只要祈祷病就会好。

现在吃的药都不再服了,中等以上的喇嘛会叫自己的侍者来写对治的方法,自己再盖上印章,交给前来请示的人,只有地位稍次的喇嘛才会亲口答复问题。

本来应该赶快就医的病人,却因为喇嘛的处方书上写着请医生要到五天后,病人家属就只专心诵经祈祷。

如果病人由于未及时就诊死了,家属也不会对喇嘛或巫师心生不满,反而自我安慰说:“这位喇嘛果然神通,知道病人今天必死无疑,根本不必找医生,所以故意写五天以后再找医生,真是太体贴了。”

如果头脑比较清醒有人指责说:“那个喇嘛简直草菅人命!病人要能及早吃药就没事了,都是那骗人处方害死了病人。”

别人听了,反而会很生气:“这是歪道邪说,是大罪过!居然如此大逆不道,说喇嘛的坏话。”

很多人怕被指责,所以明知不对也保持沉默。

西藏很多医生其实一点医学知识也没有,他们学的古代印度“五明” 中的医方明现在已经远远不够用了;如果他们稍稍有些心得,对病人也会有所帮助,可惜他们大多仅仅知道一些口耳相传的粗浅常识,实在称不上是医学。

西藏医生开药大多会添加楂茶(tsa-tuk)。

楂茶是一种植物根茎所含的毒素,作用类似兴奋剂,稍微放多些就会引起病人身体各部的麻痹,一点点就会导致某些症状的病人严重下痢,到一定分量就会致命。

这种药到底有没有效无从得知,但的确会引起生理上的变化。

于是藏医为了证明他开的药有效就统统加进楂茶,就像汉医从来都会在药方中加入甘草以为药引一样。

服用这种药,还真不如虔诚祈祷来得有效,至少会求得心理平静。

我认为就今日西藏的医疗环境来看,还是所谓自然疗法或信仰疗法比较实际些。

2

藏人举办强萨(酒宴)形式多样,他们自己最为喜爱也最有意思的一种,就是到林卡游园时举行的酒宴了。

林卡也是藏人表现出最高尚饮酒文化的场合,其他场合的酒宴总会大声喧哗甚至吵架,而这里即使落魄潦倒的破落户、无赖汉也很少起争执。

那些杂役僧虽然玩得很野,但绝打不起架。

游园的地点是拉萨市近郊,离市中心半公里左右,除了南面有拉萨河外,其他三面都是山林。

有的是贵族巨富的别墅,被高墙围绕,无法随便进出;有的山林主人则允许别人自由进出游玩。

最理想的园林莫过于拉萨河畔,树木繁茂,有大片的草坪青翠欲滴,像铺了一层毛毯,景致秀丽。

一到四五月间,那些园林里的植物开始冒出嫩芽,特别是河岸上的垂柳,一排排新绿优美多姿;桃树也很多,桃花盛开时真是美不胜收。

不像冬天,山野光秃而无色,一片灰暗,唯一可观的是雪地上鹤群踟蹰。

拉萨的雪顶多两三天就化了,很少三十厘米以上的积雪,所以也难见别处那种美好的雪景。

漫长的冬季里,这种荒凉的景象见得多了,人也变得了无生气,提不起精神。

当野地开始冒出绿意,翠绿的叶子铺满山野时,每个人都忍不住要出去走走,于是三五成群背上装满酒的皮囊或酒瓶结伴出门去了。

郊游的美食有小麦面包、小麦粉炸的饼、干酪、葡萄干、杏脯、干肉等,由仆人扛着,并携带野外煮茶器具。

通常早上九点出门,在园林喝酒、唱歌玩到下午四点甚至六点才回来。

酒有内呛(青稞酒)、棚贝呛(米酒)两种,青稞酒居多,很少喝米酒。

青稞酒(麦酒)的做法非常简单,首先将未加清洗的青稞煮熟,然后摊开冷却,同时拌入麦芽,再装入壶中,三天后变为酒曲。

加水搅拌, 舀出浮在上方的液体或滤掉酒糟,就是青稞酒。

一升青稞可以酿出五升酒,显见其纯度之低;优质青稞酒是一升青稞酿成两升酒,不过一般商店买不到。

这种酒再滤一次,贮藏上六七天,这就是上等酒了;青稞酒一般不会放很久,要是放上一个月,就变成很醇的老酒。

除非过量,否则也不怎么醉人,何况西藏气候较冷,喝醉了也能很快醒过来。

不过通宵达旦地喝,恐怕想不醉也难。

到了园林,先找一块有树荫的青草地,铺上花毯,摆上各种美食,然后边吃边喝酒或唱歌、跳舞。

藏人都喜欢跳舞。

除了比较偏远的地区没有机会学有人不会,大家都以跳舞为最大乐事;实在不会跳舞的人也很乐意欣赏。

看他们唱歌跳舞确实很有意思。

欢歌痛饮之外,更令人心旷神怡的就是无限美景:清澈的拉萨河和支流旁大人小孩打成一片,追逐嬉戏,一片天真,这之上,是矗立在远方、除顶上雪冠外一片绿意的壮丽雪山,此情此景,让人顿觉拉萨真是名副其实的“诸神的国度”。

这是中上人家的游园景况,下等社会当然也会去游园。

只不过他们喝酒之外还会赌博、摔角;摔角是两人相距一段距离,以手腕互相拉扯,比试手劲,并不将对方摔倒。

杂役僧则会比赛扔石头,有时也会赛跑;下等阶层的人是不做这些活动的。

不过藏人最爱的还是舞蹈,全民如是,只不过上流社会会比较讲究格调,下层人则有些猥亵,叫人不敢恭维。

这些底层的妇女和喜欢吵架闹事的下层男子群聚饮酒作乐,照说更容易出事,可正如我前面所言,完全不会。

我想他们不知不觉被这种欢乐情境所感化,所以可以相安无事。

酒宴还有很多种,这是最美好的一种;婚宴前面已经提过,另外有人去世也有酒宴,不过常伴随着争夺财产的闹剧,一点也不似游园清静和悠闲了。

3

从一月四日也就是藏历十一月二十五日起就是桑追(燃灯)节。

十一月二十五日是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示寂的日子,这一天藏人会在他们的房子上点燃成千盏油灯礼拜供奉,不管是拉萨城里或是色拉、甘丹等大寺院,还是乡村的屋顶上,都灯火闪烁,交相辉映,绚丽无比。

这一天大家都会准备许多好吃的东西,尽情嬉戏,唱歌跳舞,到处洋溢着明快的气息。

不过也有件事让人困扰,那就是桑追节期间拉萨人大多会出门向长辈或地位高于自己的人讨钱;十一月十日就可以开始乞讨。

我因为认识的人不少,三三两两的,花费了一笔不少的钱。

认识的人一年年增加,散出去的钱也一年比一年多。

桑追节从藏历十一月二十五日深夜十二点算起,“桑追”的意思是“普贤菩萨祈愿会”,持续十四天,每晚自十二点诵经至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能参加。

我也虔诚地参拜,由于是夜间,僧侣、民众比平时少些,大殿中一片肃穆,诵经声抑扬顿挫,无比优美,足以叫听者去浮戒妄。

此情此景,仿佛极乐世界的诸佛菩萨齐集一堂念诵经典。

这时大殿中也装饰得花团锦簇,有的柱子以中国五色丝绸包覆,一些较大的柱子则披着红底绣蓝、白缠枝花草图样的毛织挂毯;平日毫无装饰的墙壁及柱子挂满了精美的唐卡。

除了各式装饰,本堂中还点着数千盏酥油灯,又白又亮,照得殿堂如同白昼。

在这样的气氛中诵经,让人沉浸在庄严幸福之中;想到所诵经文的深意,更叫人感动得潸然泪下。

我想来到这个祈愿法会,再穷凶极恶的人也会变得温良吧,这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人弃恶扬善。

天亮后僧侣一一步出大殿,信众纷纷布施,有的三章卡,有的两章卡,多少不一。

一些不良僧侣会重新绕回殿里再出来,拿个双份;如果时间够,他们会拿好几份。

为了防止这类事,寺院安排有铁棒喇嘛监督,但有的铁棒喇嘛竟然掩护一些沙弥多拿供养金,多得的就交给他们;沙弥不答应就打。

多拿被发觉也只是被打,左右都是挨打,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也不会被逐出寺院。

这期间寺院对僧人犯法较为宽大,要是在平时,一旦发现僧侣行窃,立即逐出寺院。

我所挂单的寺院对饮酒管制甚严,僧侣犯戒马上开除僧籍。

干这种勾当的多半是杂役僧。

杂役僧有的剃光头,有的留着长如山羊胡子的鬓毛。

要是被严厉的僧官看见,鬓毛会被生生拔掉弄得血流满面,面目可怖,当事人却不以为耻,反以此显示自己的勇敢。

当然不被发现最好,所以他们去大殿时,就把鬓毛拢在耳后,甚至在脸上抹上锅灰和奶油,遮盖住长鬓毛。

乍一见这模样,会认为大白天遇见鬼了,后来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种长鬓毛造型在杂役僧当中被认为是有型有个性,会得到同伴的肯定,因此许多人会冒险留着。

除了想方设法在法会中多捞供养,比较贫穷的杂役僧还会拼命吃肉,还有许多人恋慕年轻沙弥。

有的杂役僧在深夜将从大殿出来的沙弥劫走,拖到暗处玷污。

这种事已被大家默认,即使有僧官想出面处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不少沙弥因为好奇或贪小便宜而乖乖地跟着杂役僧走,结果成为他们的玩物。

也有少数沙弥看到富裕而美貌的僧侣心生艳羡,于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引诱对方,以便得到袈裟等供应。

许多人甚至因为争风吃醋而决斗。

这种连杀人也不当回事的破戒僧,却害怕平时不小心杀死了小虫、虱子,对寺里一些琐屑的规矩也当作严令遵守,比如衣服合乎法度的穿法,话要怎么说才正确啦,参拜寺院或佛塔,必须右绕(顺时钟)而不能左绕啦,即使一尊佛像只剩下瓦砾般的破片,也一定要右绕礼拜等等。

细枝末节谨守着这些表面规矩,所谓颠倒众生,舍本逐末,大概就是这样。

这里我想提一个有趣的人。

西藏有一位修行者,与日本一休和尚相似,名叫祖古尼庸(Duk Nyon),为祖古巴出生的疯子,其实非但不疯,还是一位非常尊贵的喇嘛,他了悟了世间的迷妄执着,因此也和一休一样四处云游,留下很多趣事;读他的传记如同在读一休的故事。

虽然西藏和日本民情风俗各不相同,两人行谊不尽相同,不过都是以幽默风趣的方式引导众人趋近真理。

祖古尼庸有一次和格鲁派的喇嘛一起旅行,路上碰到一块小石头,他就夸张地绕了好大一圈;后来碰到一块很大的石头,他却直接跳了过去。

同行的格鲁派问他:“你这么做不是很无聊吗?大石头需要绕行不绕,小石子跳过去就行却绕道那么远?你这不是反常理而行之么?”

祖古尼庸笑着说:“你们这一派的喇嘛做事不就是和我一样吗?如果我这样做违反常理,那你们也全是违反常理而行了。”

“怎么说?”

“你想想看,你们唯恐犯杀死一只虱子的小罪,却又沉溺于男色,而且还畜养动物来宰杀,如此重罪连想都不想就大步跨越过去了。我不过是效仿你们罢了。”

同行的喇嘛听了惭愧不已。

桑追节肃穆庄严,但对有心的修行者而言才是如此,对于行为不端的人来说,桑追节只是提供机会与场所方便他们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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