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品牌排行榜前十名 喜茶茶饮品牌排行榜,作为南京最著名的奶茶品牌之一茶饮品牌排行榜,自2012年创立以来,凭借其高品质的饮品吸引茶饮品牌排行榜了众多...
2025-10-10 0 茶饮品牌排行榜
六年后,公司的调令下来,像一块半空中掉下来的砖头,砸得我有点懵。
目的地,江城。
一个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南方小城。
那是苏晴,我前妻的家乡。
拿到调令的那天下午,我在办公室枯坐了很久,窗外的车水马龙像一帧帧失焦的默片。
同事小王探头进来,“林哥,晚上新项目开工宴,一起啊?”
我摇摇头,“你们去吧,我有点事。”
他识趣地缩了回去。
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心里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被这纸调令给搅得翻江倒海。
六年了。
我和苏晴离婚整整六年。
当年我们分开得并不体面,几乎是撕破了脸。
我拼事业,连轴转,一个月三十天,二十五天在项目工地上。她要的是陪伴,是风花雪月,是我能陪她看一场午夜电影。
我给不了。
或者说,我当时觉得,一个大男人,事业才是根本,情情爱爱都是锦上添花。
最后那次争吵,她把她最心爱的那套画具全摔了,颜料溅了我一身。
“林辰,你根本不懂我!你只爱你的钢筋水泥!”
我当时被项目一个重大失误搞得焦头烂额,口不择言地回了一句:“是,我不懂!那你去找个懂你的!我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但男人的自尊,有时候比命还硬。
我们就这么离了。她净身出户,拖着一个行李箱,回了江城。
六年,杳无音信。
我从一个小组长,干到了现在的项目总监,管着上亿的工程。
我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存款后面有好几个零。
可午夜梦回,总会想起她摔碎画具时,那双含泪的眼睛。
像两块被砸碎的黑曜石。
去江城的飞机上,我靠着舷窗,看着云海翻滚。
这感觉很奇妙,像是一趟迟到了六年的赎罪之旅。
江城还是老样子,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栀子花的甜香。
我住进了公司安排的公寓,就在城南。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项目部报到,而是去超市。
我凭着记忆,买了一堆东西。
特级龙井,两盒进口的复合维生素,一个果篮,还有一袋她母亲最爱吃的本地米糕。
是的,我要去看看我的前岳母。
当年我和苏晴闹得那么僵,两位老人家却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岳母甚至还偷偷塞给我一张存折,说:“小辰,男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别苦了自己。”
我没要。
但这恩情,我记了六年。
导航显示,她家就在离我公寓不到三公里的一个老小区。
车子开进小区,两旁的香樟树郁郁葱葱,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切都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把车停在楼下,提着东西,一步步走上那熟悉的楼梯。
楼道里很安静,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三楼,302。
防盗门还是那扇暗红色的旧门,门上的“福”字贴纸已经褪色发白。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准备敲门。
手却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我在怕什么?
怕她母亲不给我开门?还是怕……会在这里,看到苏晴?
心里正天人交战,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我预想中的岳母,也不是苏晴。
是一个小男孩。
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蓝色的奥特曼T恤,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拼好的乐高。
他仰着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这孩子……
这孩子的眉眼,鼻子,嘴巴……
简直就是我小时候的翻版!
我口袋里钱包的夹层,还放着一张我五岁时的黑白照片。
跟眼前这个孩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叔叔,你找谁呀?”
他奶声奶气地问,声音清脆。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多多,谁啊?”
屋里传来岳母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她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
当她看到我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小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ucas的颤抖和惊慌。
我没有回答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叫“多多”的小男孩。
心里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疯狂地冒了出来。
六年前……离婚……
这孩子的年纪……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岳母慌乱地捡起锅铲,快步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孩子挡在身后。
她的笑容极其不自然,“小辰啊,你……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我看着她,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妈,这孩子……是谁?”
岳母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强笑道:“哦,亲戚家的孩子,放暑假了,来我这儿住几天。”
亲戚家的孩子?
哪个亲戚家的孩子,能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话说出去,鬼才信!
小男孩从岳母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问:“外婆,这个叔叔是谁呀?”
外婆?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死死地盯着岳M母,一字一句地问:“妈,你跟我说实话,他到底是谁?”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岳母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嘴唇哆嗦着,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后的多多,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唉……你先进来吧,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她侧过身,让我进了屋。
屋子里的陈设和六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很多孩子的玩具。
沙发上扔着几本童话书,茶几上摆着一排五颜六色的恐龙模型。
那个叫多多的小男孩,已经不怕我了,他跑到沙发边,拿起他的乐高,继续专心致志地拼了起来。
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木雕。
岳母给我倒了一杯水,水是温的,可我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他叫苏念。小名多多。”
岳母在我身边坐下,声音低沉。
“苏念……思念?”我咀嚼着这个名字,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是你的孩子。”
岳母终于说出了那个我既害怕又渴望听到的答案。
尽管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我的大脑还是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被炸得粉碎。
我的孩子……
我和苏晴的孩子……
我竟然有了一个快六岁的儿子!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滔天的怒火,同时在我胸中炸开。
我猛地站起来,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晴她凭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几乎是在咆哮。
沙发上的多多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手里的乐高“哗啦”一下散了一地。
他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我,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岳母赶紧过去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多多不怕,不怕啊……”
她回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责备和失望。
“林辰,你吼什么!你想吓死孩子吗?”
我看着多多那张酷似我的小脸,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对我自己的儿子……发火?
我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对不起……妈,对不起。”
我痛苦地呻吟着。
岳母把多多哄回了房间,让他自己玩。
然后她走出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神情疲惫。
“小辰,我知道你生气,你有权利生气。”
“但这事……不怪晴晴。”
我不怪她?
我怎么可能不怪她!
她剥夺了我作为一个父亲整整六年的权利!
她让我错过了我儿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六年!
“当年你们离婚,她回到家,一个月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岳母的声音悠悠地响起,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让她告诉你,她说,算了。”
“她说,你正在事业的上升期,不想用一个孩子来拖累你。”
“她说,你们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你觉得她拖累了你。如果再加上一个孩子,你会更烦她。”
岳母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是,我当年确实混蛋。
我确实说过很多伤害她的话。
可……可这是一个孩子啊!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
“她一个人,十月怀胎,一个人去医院生下了多多。”
“月子里,她天天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多多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发烧,半夜里,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往医院跑,多少次了,我都数不清。”
我听着岳母的叙述,眼前仿佛出现了苏晴一个人抱着孩子,在深夜清冷的街道上奔跑的画面。
我的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一个女孩子,带着个孩子,有多难,你知道吗?”
“她为了多赚点钱,什么活都接。给人画插画,做设计,有时候通宵不睡。”
“她的手,以前是拿画笔的,现在呢?做饭,洗衣,抱孩子,都磨出茧子了。”
岳母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以为我这六年功成名就,很了不起吗?
跟她吃的这些苦比起来,我那点所谓的奋斗,简直就是个笑话!
“那她……她现在人呢?”我艰难地开口。
“她在工作室,晚上才回来。”
“工作室?”
“嗯,她和朋友合开了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就在附近的创意园。”
我沉默了。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愤怒,悔恨,心疼,茫然……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原来,我恨了六年,怨了六年的人,却在替我承担着本该由我承担的一切。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岳母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小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晴晴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了,妈。”我站起身,“我先回去了。这些东西,您收下。”
我把带来的礼品放在玄关。
“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了。”
我不敢再待下去。
我怕看到多多,更怕……看到苏晴。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们母子。
走出那栋楼,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像个游魂一样回到车里,发动了车子,却不知道该开往哪里。
江城的街道在我眼前飞速后退,熟悉又陌生。
我把车停在江边,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苏晴的脸,多多的脸,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
我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备注是:苏晴。
这六年,我换了三次手机,但这个号码,我一直没删。
我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足足有十分钟。
然后,我按下了删除键。
不。
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在通讯录里,把那个号码找了回来。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在江城。我们需要谈谈。”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我的手心全是汗。
等待回信的过程,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字。
“好。”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时间,地点。”
她的回复,冷静,克制,像是在跟一个普通的商业伙伴沟通。
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最怕的,是她的质问和眼泪。
我回复:“今晚七点,江边那家‘晚风’茶馆,你以前喜欢去的。”
“可以。”
对话结束。
我掐灭了烟,发动车子,开往项目部。
下午,我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对着图纸,跟进度,开协调会。
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就像我过去六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已经不在这些钢筋水泥上了。
它飞到了那个叫江城的小城,飞到了那个叫苏念的孩子身上。
六点半,我提前到了“晚风”茶馆。
茶馆还是老样子,临江的窗户,木质的桌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和艾草的清香。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江上的渡轮来来往往。
我记得,苏晴以前最喜欢坐在这里,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说,江水流淌的样子,能给她带来灵感。
七点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茶馆门口。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麻连衣裙,帆布鞋,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
脸上没化妆,素面朝天。
但或许是岁月的沉淀,她比六年前更多了一份从容和温婉。
她看到了我,径直走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我们相对无言。
服务员过来问喝点什么。
我替她点了她以前最爱的碧螺春。
她没有反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茶上来了,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我妈……都跟你说了?”她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嗯。”
“所以,你今天来,是想干什么?”她抬起眼,直视着我,“要跟我抢孩子的抚养权吗?”
她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冷静,犀利,直剖人心。
我被她看得有些狼狈。
“我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一笔补偿?还是一个道歉?”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苏晴!”我被她这种审问犯人似的态度激怒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吗?”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疏离和凉薄。
“不然呢?林总监,你日理万机,肯屈尊来见我这个小老百姓,总得有个目的吧?”
“林总监”三个字,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我脸上。
我气得说不出话。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剑拔弩张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今天去看了妈,也……看到了多多。”
提到“多多”两个字时,我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神闪了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他很可爱,跟你……也很像。”
“他不像你。”她冷冷地打断我,“他会画画,他喜欢看星星,他知道什么是陪伴。”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控诉我当年的缺席。
我的心,被刺得千疮百孔。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我当年……对不起你。”
她放下茶杯,看着窗外的江景,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林辰,道歉就不必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多多是我的儿子,他有我这个妈妈就够了。”
她的话,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
这是要彻底将我排除在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之外。
一股怒火和恐慌,再次攫住了我。
“不行!”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我有权利……参与他的人生!”
“权利?”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辰,你跟我谈权利?”
“六年前,我求你支持我开工作室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怀孕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一个人在产房里疼了十几个小时,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多多半夜发高烧,我抱着他在医院走廊里坐了一夜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一句比一句问得更响,一句比一句更用力。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是啊,我凭什么?
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一次又一次地缺席。
现在,我有什么资格,来跟她谈“权利”?
茶馆里很安静,我们这一桌的低气压,引来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
“苏晴,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
“我只想……只想为孩子做点什么。”
“我可以在经济上……”
“不必了。”她再次打断我,“我养得起我的儿子。不劳你费心。”
她站起身,“我该回去了,多多还在家等我。”
“苏-晴!”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甚至有些硌手。
可以想象,这些年她有多辛苦。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放手!”她怒视着我。
“我不放!”我也上了头,“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你想怎么样?在这里跟我闹吗?让所有人都来看我们笑话?”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那双倔强的眼睛,心里的火气,忽然就泄了。
我慢慢松开了手。
“我不想怎么样。”
“我只想看看孩子,可以吗?”
我的语气,近乎哀求。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她点了点头。
“可以。但有条件。”
“你说。”
“第一,不能告诉他,你是他爸爸。”
“为什么?!”我无法接受。
“他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我不想让他小小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一个‘爸爸’的概念,然后去面对各种复杂的问题。”
“第二,看望的时间,地点,必须由我来定。”
“第三,不要试图用钱来‘补偿’我们。我们不需要。”
她的条件,一条比一条苛刻。
每一条,都在我和儿子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但我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
只要能看到儿子,什么条件我都认了。
她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
“那就这样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茶馆门口。
桌上的那杯碧螺春,已经凉透了。
就像我的心。
原来,有些债,不是你想还,就能还得清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
工作上的事,我依然处理得游刃有余。江城这个新项目,在我的推动下,很快就步入了正轨。
同事们都夸我专业,高效,简直是项目管理的教科书。
可他们不知道,我每天下了班,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
我不敢回公寓,那里太冷清。
我也不敢去岳母家,怕吓到孩子。
我只能开着车,在江城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我无数次开到那个创意园的门口,把车停在阴影里,像个见不得光的私家侦探。
我看着苏晴的工作室,灯亮着,又熄灭。
看着她和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看着她骑着一辆小电驴,消失在夜色里。
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经常会去工作室接她的男人。
他开着一辆普通的国产车,穿着打扮很斯文,戴着一副眼镜。
他会很自然地接过苏晴手里的包,会给她递上一杯热奶茶。
他们站在一起说话时,苏晴的脸上,会露出我许久未见的、轻松的笑容。
我的心,像被泡进了醋缸里,又酸又涩。
他是谁?
是她的男朋友吗?
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几乎要把我逼疯。
我甚至产生了一个卑劣的念头:去调查那个男人。
但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
我有什么资格?
我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接到了苏晴的电话。
“明天周六,上午十点,城西的科技馆。我带多多去那里玩。”
她的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腔调。
“好,好!我一定到!”我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挂了电话,我像个要去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坐立不安。
我打开衣柜,把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天。
太正式了,像去谈生意。
太休闲了,又显得不重视。
最后,我选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卡其色的休闲裤。
第二天,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科技馆门口。
十点整,我看到了她们。
苏晴牵着多多的手,慢慢走了过来。
多多今天穿了一件黄色的海绵宝宝卫衣,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我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多多,跟叔叔打个招呼。”苏晴对他说。
多多仰起头,看了我一眼,怯生生地说:“叔叔好。”
“你……你好。”我蹲下身,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亲和力一些。
“多多,我叫林辰,你可以叫我林叔叔。”
我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变形金刚模型。
“看,叔叔给你带的礼物,喜欢吗?”
这是我托人从国外代购的最新款,据说孩子们都为之疯狂。
然而,多多只是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谢谢叔叔,我不要。”
我愣住了。
苏-晴在一旁淡淡地开口:“林辰,我跟你说过,不要用这些东西来……”
“我没有!”我急忙解释,“我只是……只是想让他开心。”
“我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多多一本正经地说。
他的小大人模样,让我又心酸又好笑。
苏晴的家教,真的很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了,我们进去吧。”苏晴打破了沉默,牵着多多的手往里走。
我跟在他们身后,像一个多余的局外人。
科技馆里人很多,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多多显然是第一次来,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他一会儿跑去看出电的球,一会儿又跑去看机器人的表演。
苏晴耐心地跟在他身边,给他讲解着各种科学原理。
而我,只能远远地跟着。
我试图加入他们,想给多多讲讲我最擅长的建筑力学模型。
“多多,你看这个桥梁模型,它运用了三角形的稳定性原理,所以才能承受很大的重量……”
我讲得口干舌燥,多多却好像没什么兴趣。
他拉了拉苏晴的衣角,“妈妈,我想去看那个恐龙化石。”
苏-晴冲我抱歉地笑笑,带着多多走开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堆复杂的模型前,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我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在我儿子面前,竟然一文不值。
中午,我们在科技馆的餐厅吃饭。
我殷勤地点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孩子们爱吃的。
炸鸡,薯条,披萨。
多多却只吃了几口苏晴给他点的蔬菜沙拉和意面。
“林叔叔,妈妈说,油炸的东西吃多了不健康。”
他又一次用他那套“妈妈说”的理论,把我怼得哑口无言。
我看着苏晴,她正低头,细心地用纸巾擦掉多多嘴角的酱汁。
那画面,温馨,和谐。
而我,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一顿饭,吃得我食不知味。
下午,我们从科技馆出来,苏晴接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她对我说:“我工作室有点急事,要过去一趟。你能……帮忙照看一下多多吗?一个小时就行。”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以!当然可以!”
她居然……愿意把多多单独交给我?
苏晴似乎看出了我的激动,又补充了一句:“就在旁边的公园,不要带他走远了。”
“你放心!”我拍着胸脯保证。
苏晴蹲下身,对多多说:“多多,妈妈要去工作一下,你跟林叔叔在这里玩一会儿,好不好?要听叔叔的话。”
多多懂事地点了点头,“好的,妈妈。”
苏晴走后,公园里就只剩下我和多多两个人。
我有点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多多,你……你想玩什么?滑滑梯?还是秋千?”
多多摇摇头,指着旁边的一片草地。
“叔叔,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我们在草地上坐下。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风很轻。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我偷偷地打量着他。
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刷子。
皮肤很白,随了苏晴。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叔叔。”他突然开口。
“嗯?”
“你……认识我爸爸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晴的警告,还言犹在耳。
“我……不认识。”
我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感觉像是在背叛自己的灵魂。
“哦。”多多低下头,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
“周末的时候,他们的爸爸会带他们去游乐园,会把他们举得高高的。”
“我没有爸爸。”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委屈。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我想把他抱进怀里,想大声地告诉他:我就是你爸爸!我以后每天都带你去游乐园,每天都把你举得高高的!
但我不能。
我只能伸出手,笨拙地摸了摸他的头。
“多多,你爸爸……他可能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很忙。”
我搜肠刮肚,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安慰他。
“他也很想你,只是回不来。”
多多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一丝希冀的光。
“真的吗?”
“真的。”我重重地点头。
“那他……长什么样?帅吗?”
“帅!”我毫不犹豫地说,“跟你一样帅!”
多多被我逗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米牙。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这个问题,又把我问住了。
我沉默了。
“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多多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不是的!”我急忙否认,“他怎么会不想要你!你是他最爱的宝贝!”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多多被我吓了一跳。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缓了语气。
“多多,你相信叔叔,你爸爸……他非常非常爱你。”
“只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知道我这些苍白的解释,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听懂多少。
我只知道,我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项目上的一个紧急电话,一个重要的混凝土浇筑环节出了点问题,需要我立刻回去处理。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焦急地看着公园的入口。
苏-晴怎么还不回来?
电话那头,下属的催促声一声比一声急。
“林总,您快回来吧,现场都快吵翻天了!”
我挂了电话,心急如焚。
一边是几千万的项目,一边是我的儿子。
我看了看多多,他正蹲在地上,专心地观察着一只蚂蚁。
“多多,叔叔公司里有急事,要先走了。”
“我送你……去找妈妈?”
多多抬起头,摇了摇头。
“妈妈说,让我在这里等她,不要乱跑。”
他真是个听话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我看了看时间,苏晴说一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五十分钟了。
她应该马上就到了。
“那……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叔叔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我心里充满了愧疚。
我怎么又一次,因为工作,要抛下他?
多多懂事地点点头,“嗯,我可以的。叔叔你去忙吧。”
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那你乖乖在这里,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走,知道吗?”
“嗯!”
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公园。
在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拿出手机,给苏晴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苏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
“苏晴,我项目上出了点急事,先走了。多多一个人在公园里,你快点过去!”
“什么?!”电话那头,苏晴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
“我……”
“林辰,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说完,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里又悔又急。
我赶到工地,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问题。
整个过程,我心神不宁,脑子里全是多多那张孤单的小脸。
处理完事情,我立刻往公园赶。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公园时,草地上已经空无一人。
苏晴和多多,都不见了。
我给她打电话,关机。
打给岳母,也没人接。
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笼罩了我。
我疯了一样在公园里找,喊着多多的名字。
没有回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公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草地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我把儿子……弄丢了。
就在我准备报警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苏晴。
我几乎是秒接。
“苏晴!多多呢?他没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苏-晴冰冷到极点的声音。
“林辰,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否则,我跟你拼命。”
说完,她再次挂断了电话。
我瘫坐在草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一个父亲的诞生,不是在产房,而是在他选择回家的那个黄昏。
而我,又一次,选错了方向。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开灯。
窗外是江城的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
苏晴的决绝,像一把冰刀,彻底斩断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搞砸了。
我用一次愚蠢的“失约”,亲手毁掉了我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靠近儿子的机会。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
同事小王看到我,吓了一跳。
“林哥,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我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走进办公室。
整整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变成了工作狂。
白天泡在工地,晚上对着图纸到深夜。
我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但没用。
只要一停下来,多多那张失望的小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还有苏晴那句“我跟你拼命”。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周末,我鬼使神差地又把车开到了岳母家楼下。
我不敢上去。
我只是坐在车里,抬头望着三楼的那个窗户。
我希望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哪怕只是一眼。
从中午,一直坐到黄昏。
天黑了,三楼的灯亮了,温暖的橘色光芒,从窗户里透出来。
我仿佛能看到,屋子里,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景象。
而我,只是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可悲的闯入者。
我正准备开车离开,突然看到一辆车,停在了楼下。
是那辆我见过的国产车。
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
他上了楼。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三楼的窗户边,出现了一群人影。
他们好像在……过生日?
我看到多多戴着一顶生日帽,在烛光前,闭着眼睛许愿。
苏晴和岳母,还有那个男人,都围在他身边,笑着拍手。
那个男人,很自然地搂住了苏晴的肩膀。
而苏晴,没有推开。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原来,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
而我,这个亲生父亲,却像个傻子一样,一无所知。
原来,那个男人,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扮演着本该属于我的角色。
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像个疯子一样,猛地推开车门,冲上了楼。
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把那个男人赶走!
我跑到三楼,正要砸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那个男人。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请问,你找谁?”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却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没有理他,直接把他推到一边,冲了进去。
屋子里,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
苏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岳母手里的盘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只有多多,还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林辰!你发什么疯!”
苏晴最先反应过来,她冲过来,把我往外推。
“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我甩开她的手,指着那个眼镜男,眼睛猩红,“他是谁?!”
我的质问,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响。
那个男人皱了皱眉,但还是很有风度地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周易,是晴晴的朋友。”
他向我伸出手。
朋友?
搂着肩膀的朋友?
我冷笑一声,根本没看他伸出来的手。
“周先生是吧?别人的家事,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
我的话,充满了敌意和挑衅。
周易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克制着。
“林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我误会?”我打断他,“我亲眼看到你搂着她!你敢说你们只是朋友?”
苏晴气得浑身发抖,“林辰,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我是管不着你!”我指着多多,几乎是吼出来的,“但他呢!他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看着我的儿子,管别的男人叫爸爸!”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多多身上。
多多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困惑。
他看看我,又看看苏晴,小声问:“妈妈,爸爸是什么?”
苏晴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她蹲下身,紧紧地抱住多多,泣不成声。
“林辰,你混蛋!”
岳母也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要来搅乱我们的生活!你给我滚!滚出去!”
她一边骂,一边推我。
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撞在了门框上。
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俩,看着对我怒目而视的岳母,还有那个一脸复杂的周易。
我像一个闯入别人幸福画面的恶魔。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凭什么?
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吼大叫,毁掉我儿子的生日?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瞬间将我吞没。
“对不起……”
我喃喃地说。
然后,我转过身,狼狈地逃离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怎么回的车里。
我只知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彻底地,无可挽回地,搞砸了。
我发动车子,像一只无头苍蝇,在江城的夜色里狂奔。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后,车子没油了,停在了一个荒凉的江边。
我下了车,坐在江堤上,任凭冰冷的江风,吹透我的身体。
手机响了。
是周易。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我本想挂断,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先生,我们能见一面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半个小时后,在江边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我见到了周易。
他给我买了一杯热咖啡。
“谢谢。”我哑着嗓子说。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跟你宣战的。”他笑了笑,笑容很温和。
“我和晴晴,确实只是朋友。”
“我是多多的美术老师。今天,只是单纯地来给我的学生过个生日。”
我愣住了。
美术老师?
“至于你看到的那个拥抱……”他顿了顿,有些无奈,“那只是一个安慰性的拥抱。因为晴晴刚刚接到了一个坏消息,她的工作室,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我下意识地问。
“她们接了一个大单,为了这个单子,前期投入了很多。但是今天,甲方突然单方面违约了。”
“不仅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她们可能还要面临高额的违约金赔偿。”
我心里一震。
怪不得……怪不得苏晴会接我的电话,会让我去公园。
她那时候,一定已经焦头烂额了。
而我,不仅没有帮上任何忙,还在她最需要安静的时候,把孩子一个人丢在了公园。
最后,还像个疯子一样,冲到她家里,毁了她儿子唯一的生日派对。
我简直……罪该万死。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喃喃自语。
“告诉你?”周易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林先生,恕我直言,在晴晴眼里,你可能……并不是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她这些年,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事。”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在我心里慢慢地割。
“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周易叹了口气,“其实也很傻。”
“她总觉得,自己能搞定一切。但她不知道,有时候,适当的求助,并不是软弱。”
我们沉默了很久。
便利店里,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
“林先生。”周易突然开口,“我知道,你很想弥补。但你的方式,错了。”
“你太急了。”
“你就像一个突然闯入别人世界的野蛮人,挥舞着你的‘父爱’和‘愧疚’,试图用最暴力的方式,砸开一扇门。”
“但你不知道,那扇门背后,是一个花了六年时间,才慢慢搭建起来的、脆弱而敏感的世界。”
“你越是用力,她们就越是害怕。”
我看着他,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
他比我更了解苏-晴,比我更懂得如何去爱护她们母子。
我输得……一败涂地。
“那我……该怎么办?”
我问出了这个我最想知道,也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周易看着我,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想为他们好。”
“那就请你,先学会‘尊重’。”
“尊重她的决定,尊重她的生活,尊重她和孩子之间,那份相依为命的感情。”
“不要再去打扰她们。给她们一点时间和空间。”
“然后,去做一个真正能让她依靠的人。不是用钱,不是用强迫,而是用你的行动,去证明,你变了。”
那一晚,我和周易聊了很久。
他没有指责我,也没有同情我。
他只是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地,客观地,帮我剖析着这一切。
我第一次,对这个“情敌”,产生了一丝敬佩。
甚至……是感激。
临走时,他对我说:“林先生,晴晴是个好女人,多多是个好孩子。他们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希望你,能成为那个‘温柔’。”
我回到公寓,一夜未眠。
周易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终于明白,我错在哪里了。
我一直以来的所谓“弥补”,都只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一种自我感动式的补偿。
我从未真正地去理解,苏晴和多多,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给苏晴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
我没有再道歉,也没有再辩解。
我只是告诉她,我错了。
我告诉她,我尊重她的所有决定。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主动去打扰她们的生活。
但是,我不会离开江城。
我会在这里,默默地守护着她们。
直到有一天,她和孩子,真正愿意接纳我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那我也认了。
这是我欠她的。
信息的最后,我写道:“关于你工作室的违约问题,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把合同发给我。我以前处理过类似的事情,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这不算施舍,也不算补偿。就当是……一个犯了错的人,想为自己赎一点罪。”
发完信息,我关掉了手机。
我没有期待她的回复。
我开始像周易说的那样,去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但这一次,我的心态变了。
我不再是为了所谓的功成名就,而是为了……成为一个能让人依靠的、更强大的人。
我开始研究江城的本地法规,开始结交法律界的朋友。
我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父亲。
我买了一大堆育儿书籍,从《婴幼儿营养学》到《儿童心理学》。
我甚至开始学着做饭。
虽然一开始,总是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三天后,我收到了一个匿名邮件。
邮件里,只有一个附件。
是苏晴工作室和甲方签订的合同。
我的手,微微颤抖。
她……还是选择相信我了。
我立刻把合同,发给了我认识的、最专业的律师朋友。
经过几天的研究,我们发现,那份合同里,存在一个对甲方极为不利的霸王条款。
如果真的打官司,苏晴她们的胜算很大。
我把这个消息,连同律师的专业意见,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文档,匿名发回了那个邮箱。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我没有再收到任何邮件,也没有再去打探苏晴她们的消息。
我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一个月后,我从岳母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小辰啊,有空……过来吃个饭吧。”
我愣住了。
“晴晴她们的官司,打赢了。”
“不仅不用赔钱,对方还把前期的投入款,都补给了她们。”
“我知道,这事……是你帮的忙。”
“晴晴她……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
那是我六年来,流过最痛快的一次眼泪。
周末,我提着菜,去了岳母家。
开门的,还是多多。
他看到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害怕和躲闪。
他只是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侧过身,让我进去了。
这是一个微小的,却意义重大的进步。
苏晴正在厨房里忙碌。
她看到我,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来了。”
“嗯。”
我们之间,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却多了一丝尴尬的疏离。
那天,周易也在。
他是被岳母请来吃饭的。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岳母不停地给我夹菜,周易和苏晴聊着一些关于美术的话题,多多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而我,像个努力想要融入,却始终找不到话题的插班生。
吃完饭,周易要走。
我送他下楼。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他笑了笑,“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加油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路还很长。”
送走周易,我回到楼上。
苏-晴正在阳台上收衣服。
我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我……能帮你吗?”
她没有回头,“不用。”
我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林辰。”她突然开口。
“嗯?”
“你……真的变了吗?”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但我会努力,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
她没有再说话。
但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冰山,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她不再拒绝我的电话。
她会允许我,在周末的时候,带着多多,去公园玩。
虽然,她每次都会跟着。
我们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不像夫妻,不像朋友,更像是……为了孩子,而努力维持和平关系的、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开始参与到多多的生活中。
我陪他去上他最喜欢的美术课,虽然我一窍不通。
我陪他去图书馆,给他讲那些我自己都觉得幼稚的童话故事。
我笨拙地学着,如何做一个父亲。
有一次,他的一个乐高机器人坏了。
他很伤心。
我花了一个通宵,对着图纸,一点一点地,把它修好了。
第二天早上,当我把修好的机器人交给他时,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叔叔。”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我和苏晴的关系,也在慢慢缓和。
我们会聊一些关于孩子的话题,关于工作的话题。
只是,我们都默契地,避开了“感情”和“未来”。
我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
我不能急。
转眼,半年过去了。
江城的项目,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这意味着,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不舍。
我不想走。
我不想再离开我的儿子。
我去找了公司领导,申请调到江城的分公司。
哪怕降职降薪,我也愿意。
领导很惊讶,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晴时,她正在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
“你……想好了?”
“嗯。”我点头,“我想陪着多多长大。”
“林辰,你没必要为了我们,牺牲你的前途。”
“这不是牺牲。”我看着她,“这是……我的选择。”
“是我欠你们的。”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那我们……算什么?”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我们都回避了很久的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依旧很凉。
“苏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
“我也不敢奢求,你能立刻原谅我。”
“但是,我想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为了回到过去,而是为了……走向未来。”
“一个有你,有我,有我们的儿子的未来。”
“我会用我的余生,去弥补我犯下的错。”
“我会学着去懂你,去支持你,去成为你和多多,可以依靠的港湾。”
“苏晴,嫁给我,好吗?”
我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戒指。
那是我用我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下的那枚。
当年,我没来得及给她一个像样的求婚。
今天,我想补上。
苏晴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戒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她哭了,也笑了。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只是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她踮起脚尖,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那个吻,很轻,很淡,带着一丝泪水的咸涩。
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
我知道,她原谅我了。
窗外,夕阳正好。
金色的光芒,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美好。
多多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我们抱在一起,好奇地问:“妈妈,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呀?”
苏-晴笑着,擦了擦眼泪,蹲下身,把他抱进怀里。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多多,这不是叔叔。”
“这是爸爸。”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原来,幸福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只要你,愿意为了它,去改变,去等待,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一个家庭的完整,不是靠一张纸,而是靠爱与责任的重新粘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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